元绛郁闷道:“吕知府,咱们才是一边的,你为何总是帮他们说话。”
吕公孺呵呵道:“我也不过是就事论事啊!如今才感觉到当官的趣味啊!”
以前效率太慢,吩咐完一件事,就要开始等,无聊之际,时不时上青楼品茶了,斗志就消磨掉了。不像如今,效率是大规模提高,每天都有很多事,同时很快就能看到成果,反而不觉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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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政令发出去,马上就有回应,这才有成就感。
这时,码头上的一个年轻人和一个文吏,走上过来。
那年轻人将一张契约递过去,“吕知府,元转运使,这批粮食已经全部交接,若无其它问题,麻烦二位在这上面盖个章。”
吕公孺点头笑道:“有劳大郎了。”
这年轻人正是樊正。
“这是小民分内之事。”
樊正赶忙拱手一礼。
元绛审视过契约后,便在上面盖了章,又道:“樊大,现在市面上的粮价怎么样?”
樊正道:“还算是比较稳定。”
吕公孺好奇道:“朝廷这几日就已经买了近十万贯粮食,为何粮价没有上涨。”
樊正忙道:“这是由于百姓全都是以盐钞交税,导致现在盐钞全部到官府手里,民间全是粮食,严重缺乏货币,故此始终还是能够维持住。”
吕公孺抚须点头道:“原来如此。”
樊正又问道:“下一批粮食,是要送往延州吗?”
“是的。”元绛点点头,“熙河地区暂时不用。”
他们已经收到消息,皇帝送了一百万贯过来,这可是极大减轻西北地区的压力。
关键盐钞已经在西北地区普及,在收完税后,解库铺可以直接就近购买,节省了很多消耗。
吕公孺不由地感慨道:“此与均输法有何异?”
这一点元绛没有反驳。
事实还就是如此,如今收上来的全都是盐钞,官府就必须拿着盐钞去买买买,自然就是求近,求便宜。
不就是均输法所追求的吗?
而且比均输法还要节省开支,东南六路发运司,还招了不少人,这都是要花钱的,这边的话,都是通过解库铺去做,这人力成本都给省了。
忽听身后有人道:“就是省再多的钱,也是不够用的。”
几人转头看去,只见苏辙走了过来。
“原来苏检察长。”吕公孺笑着点点头。
苏辙向二人拱手一礼。
樊正向苏辙行得一礼,然后识趣地离开了,他现在真是忙得不可开交,转运司越发依赖解库铺来操作,别说盐钞、盐债,如今近七成的军饷,都是通过解库铺在运转,到底这钱进钱出,实在是太方便了。
樊正走后,苏辙瞧了眼码头上的粮食,又道:“转运使,在下以为不能的一味往前线送粮食,这会导致那些武将不断地向外拓边,可稍有差池,就会出大问题的。如今西北地区发展地这么好,应该积蓄民力,做到厚积薄发。”
元绛道:“苏检察长只看到其一,这几年商税还能够继续成倍的增长,是因为什么?可不是因为你们公检法,而是因为战争,导致货物、钱币流通迅速,盐钞才能普及这么快。”
苏辙冷冷一笑道:“那都是盐债在撑着,几个月前,要没有那一批私盐出现,事情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这债越欠越多,总有一天会出事的,到时官府想要随便增税,我们检察院是绝不会答应的。”
元绛淡淡道:“这我们自有分寸,你们检察院管好自己的事就行。”
站在中间的吕公孺,捋了捋胡须,不做声。
二人已经不是第一回为了这事争吵,苏辙认为,不应该对熙河地区太过纵容,那会助长武将们贪功冒进。
这几年西北地区发展的很好,但还是不见钱,原因就是打仗给花了,留着照顾民生,那日子多滋润啊!
但元绛认为,这场战争不是全负面的,西北商业规模是肉眼可见的疯狂扩张,熙河战事是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目前还在可控范围内,至于那批盐债,确实有些危险,但那是张斐留下来的。
苏辙道:“但是检查盐钞的发行量,是我们检察院的职责。”
吕公孺都不免笑道:“苏检察长,税务那边这么繁忙,你们检察院还能派出人来查盐钞吗?”
苏辙道:“打官司用不了多少人力,耽误不了。”
他确实管不了转运司的事,但他可以盯着,他也知道,如果缺钱的话,转运司极有可能增发盐钞,他一直盯着这事的。
元绛呵呵道:“查吧查吧,你查得越多,我这盐钞越多人用。”
苏辙笑道:“这亦是我们公检法所愿。”
“你...!”
元绛恼怒地瞪了苏辙一眼。
他此时是无比怀念张斐,以前他也经常被张斐弄得头昏脑涨,但不曾想,这苏辙更麻烦,一比较,还是跟张斐合作的日子舒服。
关键苏辙这脑子是非常好使,他知道如果官府要动手脚,会在那些地方出手。
他对盐债、盐钞,就查得非常狠,只要市面上出现大规模的盐钞流动,他就要开始调查。
此番收税,他见官府将盐钞都给收上去,民间变得极度匮乏盐钞,如果官府偷发盐钞,这是很难察觉的。
于是,他马上就要派人调查。
官员还真不敢乱动手脚,要被苏辙给抓住了,那就死定了,毕竟张斐不在,护也护不住啊!
......
相比起西北迅猛发展,京东东路还处于恢复阶段。
不过之前因青苗法的动乱,已经彻底过去,而且由于今年提举常平司将青苗法所赚的钱,又给花了出去,这么多工程,商机自然不少,关键税务司还清除了一批草寇,道路上更加安全,来往商人也是明显增多。
同时因为税务司的到来,导致百姓所需要缴纳的税,是明显降低很多,没有再受到盘剥,多少不论,至少自己心里有数,税单是自己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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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东东路的百姓都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
可以说,目前京东东路是处于一种拉弓蓄力的状态。
未有去西北待过的官员,对此已经是相当满意。
青州。
清河楼。
只见里面的顾客,几乎是人手一张邸报,围聚在酒桌旁议论。
“这听证会可真是没有庭审公正,明明是有问题,却驳回人家的诉讼。”
“陈兄,你倒是看完再论,后面不是写得很清楚么,是因为证据不足,才给驳回的,那公检法可是最强调证据。”
“那就不管了?”
“这都已经上报了,怎可能不管,文章最后不是暗示,这事只能是朝廷来处理。”
“我看呀,朝廷肯定已经让公检法去东南六路,是咱这邸报院可恶,就爱调人胃口,单就均输法一事,他们前前后后就发了八份,好在这酒楼有,要自己买的话,哼,这一年光看报,也得花不少钱。”
由于消息的滞后性,导致他们现在还沉浸于那场听证会中,全然不知,一场更大的风波已经来临。
“哎呦!几位贵客小声一点。”
这时,那掌柜端着一壶茶走上前来。
“咋?这报上都登了,还不让人说么。”
“不是的,只是范检察长和苏检察长正坐在上面的雅间。”
“你怎不早说。”
“......!”
......
不过苏轼、范纯仁此时还真没有心情听他们在下面议论,他们二人当初可是坚决反对均输法的,也因此被赶出朝野,对于此事也比较上心。
“真是活该!”
苏轼将报纸放下,冷冷笑道。
范纯仁好奇道:“子瞻何出此言?”
苏轼道:“当初我在扬州建设检察院时,他们恨不得让我青楼在办公,对我是不屑一顾,如今真是自讨苦吃。这不是活该是什么?”
范纯仁呵呵笑道:“这事你是忘不掉了。”
往事不堪回首,苏轼叹道:“你是不知道,我当时扬州多么憋屈,更可恨的是,张三在河中府非常成功,但此非我无能,而是他们不给于我支持,如今真是天理循环,善恶有报。”
范纯仁道:“我如何不清楚,我在登州的日子,可也是非常清闲。”
苏轼愣了下,突然想起,范纯仁跟他是一对难兄难弟。又问道:“你难道不觉痛快吗?”
范纯仁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又问道:“你认为朝廷会如何应对?”
苏轼呵呵道:“下份邸报,决计是告诉我们,朝廷已经决定在东南六路推行公检法。”
范纯仁问道:“你为何这般肯定?”
“因为这定是张三的诡计。”
苏轼笑道:“如果那些江南商人雇我去帮他们争讼,我定能让皇庭给他们讨回公道,他张三会做不到?
他之所以开这听证会,就是不希望京城的公检法解决这个问题,否则的话,又有何理由在东南六路推行公检法。”
范纯仁道:“但王介甫就会坐以待毙吗?”
“不可能。”
苏轼摇摇头,道:“但只要在东南六路建设起公检法,即便王介甫想到办法,也不足为虑。你看在青苗法整个京东东路,从恶法变成良法,谁还敢以高利放贷给百姓,亦或者强迫百姓借贷。”
范纯仁点点头,“这一点你说得很对,其实新政的条例,并无太大问题......。”
“谁说没有问题。”苏轼道:“均输法理念压根就不对,朝廷就不应该去干预商人买卖,朝廷的收入就应该是税收,如此一来,朝廷才会在意百姓过得好不好,百姓要是过得不好,交不上税,国家就没有收入。”
“那也不是。”
范纯仁摆摆手,“常平仓法不就是高价卖出,低价买入,这对百姓难道没有好处吗?”
“此不能混为一谈。”
苏轼摆摆手道:“常平仓的目的是为民生,但均输法的目的是为财富,要只是为了节省支出,不会设计的这么复杂。”
正当这时,一个小厮快步来到雅间内,“先生,欧阳相公在一个时辰前,去...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