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男那边传来消息,这个修士出了一万多两银子买走了如意紫金轮。”
抽烟老头的左眼内火光跳动,向右眼同样跳动的火光发出了一道只有他们才能感知理解的信息。
“看着眼生得很,应该不是本地人。身上的灵光看起来不太强的样子,来土围巷这种地方还要随身带个女人,又能拿出一万多两买神兵,应该是个刚刚开春跟家里人坐船北上来沧澜城见世面的公子哥。”
说道这是个外地人,右眼的火光也兴奋的跳动起来,如同阴燃的柴火被风一吹重新复燃。
“桀,桀,桀……这样的肥羊我是最喜欢的,在沧澜城没有背景,死也能死得更干净一点。”
“就算他买神兵花光了身上的钱,能把如意紫金轮再抢回来,这件中阶神兵可就是我们的了。”
“到时候转手一卖,又是一笔不少的外快,不比在这里辛苦守门来钱快。”
“老大偷盛家的东西出来卖,本来就做的是无本买卖,他吃肉总要让我们喝口汤吧。铁道人,这一票,我们就干了吧。”
“是极,是极,虫道人此言正合我意。”
“火男身负看店的重任,只怕这次我们又不能叫他了,整天呆在暗无天日的地底还真是可怜啊。”
“能者多劳嘛,人家是老大手下的头号打手,看店这么重要的事就只能交给他了,至于杀人夺宝这样的小事,还是让我们来做吧。”
“哈,哈,哈……桀,桀,桀……”
两个声音你一言我一语交谈起来,越说越兴奋,欢快病态的笑声在它们之间回荡,两团暗红色的火焰也随之在老头眼眶内快乐的跳动起来。
老头只是个凡人,这具脆弱的身体哪里经受的了这样的折磨,终于在吐出最后一口旱烟之后,手中的旱烟杆子掉落在地,一命归西。
“咦,这老头死掉了!”
“晦气,真是晦气,尸体就丢在这里吧,等我们回来再带一个新的身体就是了。”
两团火光从尸体眼睛中飞出,一团落在老头掉落在地的黄金旱烟杆子上,金液体蠕动就化为一个巴掌大的黄金小人,这小人没有五官,只有躯干中伸出的四肢和头颅,看着奇奇怪怪。
它有了身体之后也不走,而是停在原地等自己的同伴。
另一团火光则落到了通道深处,随着一阵窸窸窣窣声,一只只老鼠、蟑螂、甲虫、蜈蚣、蛤蟆……从通道两侧的瓶瓶罐罐中爬出,聚集成一堆,相互撕咬抓扯蠕动隆起,构成一具蛇虫鼠蚁组成的身体。
火光落入其中,一道斑斓的绿芒流转全身,满身的蛇虫鼠蚁立刻僵直而死,停止了叽叽喳喳的叫唤。
虫道人拍拍自己由毒蛇、蛤蟆组成的双手,满意一笑,从旁边的衣架上拿起一件披风裹在身上,带上一个黑布斗笠,向店外走去。
路过门口等待的铁道人时,它纵身一跳跳到了虫道人怀里,一层黑灰色气体将周身笼罩,两人大摇大摆的走出店铺。
路人见到长相猎奇另类的两人却无一人闪躲,彷佛没有人能察觉到它们的异样,它们就这样融入人流朝杜康追去。
只留匠器坊内死去的老人尸体渐渐冰凉、僵硬,地底深处的火男则在此时发出了一阵不屑的冷笑声……
杜康和谈画离开土围巷后,在集镇错综复杂的道路上东绕西绕,确定没有人跟在他们身后,就依照后备计划,直接从最近的一个城门进了沧澜城。
今天是开春节,大梁每年最重要的一个节日,既然凑巧赶上了,杜康打算去凑凑这个热闹。
虽然计划中的发财大计没能成功实施,但城西还有一个黑市,最近几天在两个黑市中逛逛,总会有不开眼的人忍不住向他出手的。
就算沧澜城的秩序真的好到无人敢杀人夺宝,左右也不过是浪费几天时间,杜康计划中还有别的挣快钱门路。
沧澜城城外集镇的规模已经不小,繁华程度能够堪比阳春县和桐固县的核心地段,但进了城之后,扑面而来的喧嚣才让杜康知道,什么才叫人口上百万的古代大城市。
笔直宽阔的石板路上,人群川流不息,耳边尽是谈笑叫卖声,街道两侧店铺,茶馆、酒肆、饭庄、肉铺林立,街上满是饭菜酒肉和烟火的气味。
街边还摆有零星的摊位,小贩们都在沿街叫卖。其中有卖彩色糖人的、卖竹器藤器的、卖胭脂水粉的、挑担走街串巷卖豆腐的、还有在瓦罐中售卖活鱼的渔夫……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不远处就能看到沧澜城高耸的城墙,明确的告诉来人,此处城区只是沧澜城几十处城区之一。
杜康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热闹,谈画更是自出生就没有见过这种人流摩肩接踵,一眼望不到边的场面,两人立刻汇入人流体会这难得的人间烟火气。
但杜康两人入城,可难住了追踪的二人组。
二人组本意是,在杜康两人离开土围巷不远,就找个合适的时机结果他们。
没想到杜康两人脚程极快,二人组不过在店铺中耽搁了一会儿,沿着他们留下的气味追踪,一路在集镇内东绕西绕,紧赶慢赶也只在最后关头见到两人的身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进沧澜城的城门。
“这么办,老大说我们最好不要进城,城里的每一道城门上都悬挂着照妖镜和除魔镜,我们虽然有魔气罩体,照理说除魔镜应该照不到我们的真面目,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而且今天是开春节,城里的高手实在太多了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遇到一双能识破我们伪装的眼睛。”
“店里可不能离开太久,老大发现的话会发脾气的。”
说到老大发脾气,两人对视一眼,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来都来了,就在这里等一夜吧,他们在店里沾染的魔气几日都不会消散,也不知他们住在城里还是城外。若是明早之前他们能出来,就是我们时运到了;若是出不来,就是他们时运到了,凡事强求不得。”
……
欢乐中时光过得极快,本就偏西的日头早已没入了远方的平原下,一轮明月升至半空。
街边的店家和民居的家门口都自发挂上了灯笼,城中满是辉煌的灯火,暖色调的橙色烛光让沧澜城亮如白昼。
若是从高空俯瞰,沧澜城纵横交错的主街被灯光照耀成了一条条光河,民居内星星点点的灯笼如同繁星密布。
在天地一片暗澹的夜晚,沧澜城就像一颗坐落在碧波海南岸的明珠,彻夜释放着自己的光辉。
虽是节日,但城里的热闹仍然以凡人为主,市集中的人流中也多是凡人,杜康偶尔才能看到几个修士夹杂其中,也都没有必须让凡人让路的架子,全都沉浸在节日热闹的氛围里。
谈画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热闹场面,很快就沉迷其中,在这里买了钗子,那里买盒胭脂,嘴里还塞着一块桂花糕,脸上的笑意没有一刻放下。
也只有和杜康单独在一起,谈画才会显露出十八岁女孩应该有的性子。
“公子,我们以后能找一处离沧澜城近一些的小岛吗?我们在岛上建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若是得闲了,还能到沧澜城来玩一玩。”
“这里的繁华终究是别人的,谈画有没有想过自己主宰这座城市,或者建立一个比它更繁华的大城。”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所谓窃钩者诛,窃钩者侯。
杜康缺钱的时候,不愿平白无故去抢人的钱财,只会设想遇到杀人夺宝,自己反杀得利。但看到这座美丽的城市,却想将它占为己有,胸中只觉得豪迈,心里更是不觉有丝毫不妥。
就像杜康强行扣下桃源福地的镇地鼎不愿归还,还逼迫陶家将镇地鼎安放在自己想去的地方一样,这可能就是那该死的男人的野心,它会将一切掠夺和支配浪漫化,最终让男人在欲望和自我感动中举起手中的刀。
此时的谈画还想不明白这些,她现在满心都是这个男人,听到这句话后随手丢下手中的桂花糕,抱住了男人的胳膊。
“公子想做的事,一定能够做到。”
街如天街,街上站立的两人犹如天人。
一个推着板车的小贩从两人身边路过,车上挂着的木制面具做工精美,谈画顺手摘下一张面具,竟然是一张恶鬼面。
这面目由整块黑木凋刻而成,黑面獠牙的恶鬼沿着天然生长的木质纹理刻出了一个凶恶的笑意,美中不足的是,面具的双眼只有两个预留的孔洞,使面具显得无神。
谈画将面具盖在杜康脸上,如同画龙点睛,杜康的眼睛让整个面具生动起来,从谈画的角度看去,这只恶鬼恍忽间就要择人而噬。
“以前只觉得公子长得俊俏,今日才发觉,只看公子的眼睛竟然这么凶。”
推车的小贩也停了下来,在车上摘下了另一张青色鬼面递给到杜康手中,笑着说道。
“凶得好,越凶才越好呢,在这个世道,和善的人可活不下去,公子这是大吉的面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