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却仿若未闻,自顾自道:
“你们这121人,我却更喜欢将之看做55户,围屋刚落成之时进行住宿分配,除了仝家和郭家,因为人口多、内部关系也错综复杂,都选择按照小家庭进行分配,那些成年未婚青壮也都和其他单身青壮一样,单分出一户出去,其他拖家带口过来的,却都选择和父母妻儿住在一户名下,他们当时一定想不到,他们那一次错过的,是最容易到手、也是最重要的权利。”
“随着次年第二批凡民迁来,凡民数量超过三百,除了还未成年的小孩,第一批凡民混得最差的手上也有两三人可供差遣,因为他们是老手,老带新很合理,既是这个小团体的负责人,也是责任人。
随着人口增加,需要处理的事务也越来越多,最初仝子义将所有人召集起来开大会的形式也越来越不合时宜。
渐渐的便有了议事制度,一事一议,专事专议。
参与者理所当然都是所议之事的相关负责人,这种小型议事会每天都在发生。
而每月又有一两次涉及更广更杂的大型议事会,一些重大决策甚至需要获得广泛的支持才能施行,按理所有负责人都要参加,但要么家中有老人小孩,要么待产怀孕,或者别的琐事羁绊,全都出席是不现实的,所以,便有了每户只需出一个代表的规定。
时间长了,这便成了定例。”
“第三年,又一批新人到来,凡民总数量增加到五百多人,管理越来越正式严格,议事制度也从定例变成了铁律,发展到现在,便是以仝子义、郭振的地位和声望,都只能遵从,绝不敢别出心裁另搞一套花样。”
贺铁铸见他答非所问,心中本来有些恼火,可听着他的讲述,他也有种拨云见日,恍然大悟的感觉。
经过中年的娓娓道来,贺铁铸才知道,这些自己亲身经历、习以为常的现象背后,居然隐藏着这样一条脉络。
这家伙绝对不简单!
意识到这一点,贺铁铸再次低声喝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中年却自顾自继续道:
“所以我才说,后来者想要改变现在局面,除非你们这批先来者死一大半,不然根本就是妄想。绝不是将仝子义或者郭振拽下来就能成的,那得将整个议事制度都给颠覆了……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说到这里,中年看向贺铁铸的眼神再次变得灼热,就像是在看梦中女神:
“而你不同,你虽从没参加过议事会,但你却是有资格参加的,这种资格,包括仝子义、郭振在内,凡是在此制度下受益之人,任何人都无法剥夺!”
贺铁铸被他这灼热的眼神“烫”得惊了一跳,本能往后退去,直到后背贴墙,退无可退:“你……你到底相干什么?”
“噗通——”
中年忽然双膝一软,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骇得贺铁铸差点把眼珠子瞪掉。
“主公,您自小便得仙长青睐,岂是无因?
您在这最关键的时候突破,难道只是运气?
这是天命选中了您,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将这盘死棋走活,就是天命与您的任务呐!”
一边说着,中年已经膝行向前,想要来抱贺铁铸的大腿。
“别……别……别过来!”
要非身后便是墙壁,贺铁铸已经转身开溜了。
“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主公请听我慢慢道来。”中年。
“你先起来!”贺铁铸。
“主公您先坐下!”中年。
“……”贺铁铸。
……
时间流逝,低声絮叨了一整晚的中年看了看窗外,低声道:“主公,天快亮了。”
再大的波澜,时间都会慢慢消弭,澎湃的心潮也早已归于平静,与他同榻对坐了一整晚的贺铁铸只是无奈道:“别叫我主公,我不过就是你选中的杆枪而已,你这般称呼,我只会觉得刺耳。”
中年:“主……贺兄弟,请你务必相信,时间会证明我的心意!”
说出这话,他的眼神异常坚定。
贺铁铸主动将眼神移开,翻身下榻,向外走去。
大步走到门口,他的脚步还是顿住:“你叫什么?”
跪坐在榻上的中年展颜道:“刘善长。”
“那我就叫你刘叔吧,咱们以后相处还是实在点好,咱们这小小聚落还没个村子大,被你搞得像是君臣奏对,我心中臊得慌。”
丢下这句话,贺铁铸再不停留,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