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声音过于温柔,凝望着他的眼神也十分怜爱,让他说不出打击她的话来,但是想到她这么做不过是习以为常的风流,并不是真心地在意他,他心里头就说不出地难过起来。
人不说话,眼眸却垂了下来,短短的睫毛乖顺地遮在眼珠前,让她瞧不见他的眼神,可是不知怎得,她却觉得,他并不开心。
澄儿这是舍不得自己呢还是不想让自己过多地陪伴他呢?明帝琢磨了一下没能琢磨明白,决定按照第一种来处理,她柔声道:“澄儿若是舍不得朕,今个儿随朕过去也使得,横竖就一晚上,明个儿就回来了,阿淳和鸣鸾都在京里,不会有什么事的。”
自个儿不能不说话了,江澄往后退了一步,和明帝拉开了点距离,这才道:“陛下,咱们只做帝臣不好么?陛下何必非要让臣好起来呢?”
他本想用悲痛哀伤的语气讲这番话,好让明帝不再理会他了,奈何一出口声气就不好,听上去决绝又气恼。
明帝心头一动,瞬间就记起夏日里她生病的时候,他跟她说的只做帝臣的话,她飞速地琢磨,朦朦胧胧地觉出事情的不对劲儿来,可是不管他纯粹是因为身体不好,还是生了她的气破罐子破摔,她都不能由着他。
她微笑着,把昨夜想了又想的话拿出来回答他:“因为澄儿深爱朕,因为朕亏欠了澄儿,因为永和还小,因为澄儿要做左相,因为朕还没有宠够澄儿。”
他喜欢了她近十年才被她收到身边,这几年她又忙忙碌碌地没能够好好宠他,她若是放任他破罐子破摔,她怎么对得起他待她的绝世深情?
江澄一怔,天子这回答既坦荡又周全,竟叫他无法反驳。
下一瞬,他听得明帝对他言道:“澄儿倒是提醒了朕,或者换个环境,澄儿会放松一些,澄儿当初那个私宅,朕这就找林家买下来。”
江澄一听就急了:“那个宅子已经给林家了,陛下不要去买了。”
明帝道:“朕多给银子,不让林家吃亏也就是了。”他不愿意去乐养园,她眼下又不好再出京,京里最适合散心的地方只有几处名园,她不知道他喜欢不喜欢,相比之下那座已经成了林府别院的私宅,据说其中一座楼是他当年亲自设计的,那他一定是满意的。
故苑重住,追忆年轻时的日子,或者能让他焕发出新的活力。
这人怎么讲不清道理呢?江澄无奈地央求她:“臣又不能外宿,用不着私宅的。”
他从昨个儿晚上见到她,就只肯称臣,她原以为他是觉得无法再服侍他了,心中自卑,如今看来怕是他一开始就想好了,要借此机会与她划清距离,这怎么成?
明帝黠然一笑:“朕的景卿自然是不能外宿的,可是凰朝的左相可以啊。朕和左相在私宅中相会,谈天说地下棋赏月,也是乐事一件啊。”
江澄吸了口气,“陛下你”,她终究是他深爱过的女子,是他孩儿的母亲,他说不出过分的话来。
明帝微笑,伸手指点点他朝服上的金线绣饰:“朕什么?澄儿以为只做左相,朕就不爱澄儿了吗?澄儿博古通今,岂能不知道这世上就有些女子专门喜欢能干的男儿,尤其爱做了官的男儿?”
江澄目瞪口呆。
明帝瞧瞧殿角的铜漏,不再跟他啰嗦,只道:“朕要更衣啦,澄儿赶紧去用膳吧,横竖朕明个儿就回来啦,澄儿不用跟朕这么难舍难分的。”
他喜欢的人居然是个擅长死缠烂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