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一怔，“没有啊，怎么会？”
孙琢眼睛往四周看，见陈语易房中有侍儿正在收拾行李，便以为是江澄不敢说话，当下他用很懂的神情叹了口气，“表哥，咱们进你房里说。”
没等走到江澄房中，江澄的两个侍儿艾儿和源儿就迎了出来，艾儿上前接过孙琢，询问江澄道：“主子，这位公子是？”
“北境孙家的公子，我的表弟。”他没怎么同艾儿和源儿讲过他的复杂的身世，但艾儿和源儿既在他身边当差，岂能不知道他母家是北境宁家，听他这么说，又看这孙琢头上戴的是他的簪子，便以为他们两个关系很好，当下很是热情地道对这孙琢道：“原来是孙公子，难得在这里遇到公子，公子快随奴才们进来吧。”
江澄进了房间，让这孙琢坐了下来，就把艾儿和源儿都遣了出去，让两个一起到御池苑门口迎候着太医，等太医来了就引到过来。而后便询问这孙琢究竟有什么委屈要同他讲。那孙琢听了，便愤愤地给他讲孙家这几年的日子何等的不顺心。江澄听了两句，见这孙琢说的都是北境孙家这几年如何没落，如何不复之前的辉煌，如何节俭度日衣食住行都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便轻声打断这孙琢道：“历朝历代，亡国之臣，都没有什么好日子，我朝陛下仁慈，孙家的日子比起别朝别代已经算不错了。”
孙琢一听就急了，“表哥，这怎么能算不错呢？家里大部分金银珠宝都献做了军费，土地店铺十成被分去了九成半，偌大的府邸只剩下个空壳子，上千的婢仆们散得只剩下个几十个人，这都算不错，弟弟真不知道什么叫做错？”
江澄微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这孙小公子，一个未出阁的年轻男儿竟是如此精明，对这些家计上的事，了解得这么透彻，既这么着，他也就不妨多说两句，他微笑着言道：“不是剩下个府邸么？光你们家那个府邸，今个儿卖个鱼缸，明个儿卖个椅子，都够你们吃一阵子的。再说还有半成的田庄地铺，你们家在北境共有两万顷良田，分出去九成半，还余个一千顷呢，比凰朝大多数官员家的田地都多些，这么多田地光收租子就够你们世世代代的衣食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孙琢听他这么说，立马就嘟起了嘴，同他争论道：“可是凰朝的皇帝在宴席上说的是没有抄我们的家，这跟抄家有什么区别？我们的家产都没了，还让凰朝皇帝得个仁厚的美名，表哥你这心可真大。”
江澄笑了笑，“人要知足，在表哥看来，孙家作为亡国的臣下没有流落街头，没有穷到讨饭，出门还能乘马坐轿，三餐还能有鱼有肉，我朝陛下的确是当之无愧的仁厚天子。”
孙琢听了，就不再谈孙家的事，只谈他自己的事，他眼巴巴地看着江澄言道：“表哥，家里的事已经如此，也就罢了，我最难过的是，这几年都没有现役官员上门提亲了，我堂堂的世家公子，抛头露面地到这汤泉邑来觅妻主，还没能觅到，这样的事，以前怎么会发生呢？我们孙家的公子，哪个王侯不是争着抢着娶回家呢？表哥，你得替弟弟做主啊。”
江澄思量了一下，认真出主意道：“你要想嫁个现任官员，也不难，北境那边也有很多年轻的女子去做官，你瞧上了谁，让家里头跟董侯说一声，董侯自会替你美言的。”
孙琢一双眼睛两晶晶的，“表哥，那些个小官员有什么意思？弟弟便是嫁成了，对孙家没好处，对表哥你也没有帮助。”
江澄心头好笑，“只要你日子过得甜美就行，你一个小公子还想着对人有帮助啊？表哥不需要你的帮助。”
孙琢看着他，语气笃定，神情却很有些引鱼上钩的意思：“表哥，依弟弟看方才圣上和那位嘉君待表哥的情形，表哥你需要帮助得很呢，这个帮助或许只有弟弟能给到你。”
江澄冷了眼神。
那孙琢看他不说话了，还以为自己说到点子上了，当下继续言道：“表哥，你年纪大了，容貌不好看，圣上不怎么宠你，只拿你当个干活的，你在外面忙死忙活，回到宫里，不仅得受圣上的冷落，还得低那几位年轻的宠君一头。表哥膝下又没有公主，便是鞠躬尽瘁，等到公主继了位，也未必会念表哥一句好，说不定圣上前脚宾天，表哥你后脚就被公主收拾了。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前景，表哥你不觉得委屈，弟弟我都要替你委屈死了。”
江澄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说了这么半天，还没说怎么帮我？”
那孙公子听他这么问，以为他动了心，努力压着心头的雀跃向他言道：“表哥，你把我荐给圣上，我生得貌美，陛下必然会宠爱我，我得了陛下的宠爱，便可替表哥对抗那些欺压表哥的皇后君卿，我年轻，早晚生养个公主，将来公主也能照拂表哥。”
江澄默默地吸了口气，他是真没见过这么自不量力还这么有野心的男儿，终究是嫡父的母家人，江澄还是决定提醒人一下：“陛下早就说过，此生不再纳新人，你不要妄想了，还是早些为自己定下个合适的妻主吧。”
那孙琢眼睛灼灼，“表哥，圣上不过是那么说说，表哥你还真信了？弟弟瞧皇后殿下可是一点都没信，他那天看我们几个侍浴侍儿生得漂亮，眼睛都能喷出火来。”
江澄哂笑了一下，并不相信这话，这世上的男儿漂亮得他见过不少，能比得上安澜好看的至今一个也没见到。安澜便是有所不放心，也不至于对着几个侍浴侍儿眼睛喷火。那孙琢也不同他争辩安澜的事，只继续谈让江澄把他推荐给明帝的事：“表哥，或许圣上碍于当初的话，不好给我名分，那也没什么，只要圣上宠我，她早晚会给我名分的，至于公主，也可以先养到表哥膝下，表哥与我是一家人，在表哥膝下养着，便与在我膝下养着是一样的。”
江澄启齿一笑，话说得轻飘飘：“的确是一样的，等你我一起被圣上处死，等宁家和孙家一起被抄家流放，确实没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