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儿看劝他不住,只好退而求其次,“主子,奴才知道您舍不得圣上,可圣上她这会子不是忙吗?您先自己个儿逛园子,等您玩得畅快了,圣上也忙完了,岂不是两全其美吗?您何苦怄这个气呢?”
这话倒也有理,顾琼打起精神洗沐敷脸,又让鸢儿给他挑了套出门的日常便服,准备明个儿到鸣琴园欢欢乐乐地玩赏一回。
另一个是江澄。江澄算着日子,董云飞几个应该与男子国接上阵了,他想着那个裴公子的事,得给明帝奏报一下了,万一他没有提前讲,明帝却从别的途径知道了,只怕于他不利。可是他回来之后,听源儿跟他说皇后今日去了皇仪宫,但圣驾仍旧留在了皇仪宫,没有往后宫来的迹象。
江澄心头很有些焦躁,他想了想,决定翌日在垂拱殿常朝的时候借奏报给薛恺悦筹办册封典礼的机会申请单独奏事,把这事同明帝讲了。他原本并不觉得裴公子的事是个多么大的事,虽然他擅自派人劝降有些不妥,但只要明帝对他有些情分,不去追究他,事情也就过去了。现在眼瞅着明帝一门心思都在薛恺悦身上了,连安澜奏禀他们几个心有不满,明帝都不肯及时出面安抚,他不能不担心明帝会对他公事公办。
与顾琼清楚地知道安澜今个儿没有同明帝讲后宫众人心生不满不同,江澄并不知道安澜根本没有同明帝讲后宫众人的情形,他还以为安澜已经讲过,可是明帝仍旧不肯回来。因为源儿的消息来自于皇仪宫门口的守卫,守卫只见到安澜进去又出来,明帝却是未曾出皇仪宫,别的是一概不知。
因而江澄心里头只觉明帝偏宠薛恺悦偏宠得厉害,别的后宫都被明帝置之脑后了,他作为本就不得宠的后宫,在这样的时刻胆敢犯错,只怕是要遭殃了。
担心自己要遭殃,江澄这晚上,把派裴公子出去的事写了个奏折,在奏折中,他先是向天子认错,而后详述自己为什么这么做,这么做的好处是什么,担心措辞不够打动天子,他一份奏折修改了三四遍,熬到子时末方才入睡。
次日早上,江澄用过早膳去往垂拱殿上常朝,顾琼前往鸣琴园玩赏。心里头生了安澜的气,顾琼也不去找安澜禀报,想着自己横竖天天去天心楼的,就只当他是先去了天心楼,再去的鸣琴园。
鸣琴园的风景是真的好。园中有山有湖有溪流,初春的山,新鲜可爱,初春的水,清澈柔美。花初开,柳正嫩,更配上一个个造型独特的楼台亭阁,一步一景,目不暇接。
顾琼信步而游,忽然瞧见园子深处的那座假山很像他家乡吴州的美人峰,他不由自主地就往这假山跟前走,想要看看究竟像不像。才走到假山的山脚,他就瞧见山坡上有个方形的凉亭。
一个身着水绿衣衫的小姑娘,大概也就十七八岁,正在凉亭中弹琴。
顾琼听不大懂琴音,但小姑娘五官出众,仪态静雅,偶一抬头,却又俏目流波,属于那种外在端庄内心活泼的小女儿,想不吸引人的视线都很难。
他脑海中涌现出《妙止集》中的两句诗“半老见佳人,未语已失魂。”
“主子。”随他而来的何李两个护卫见他视线停留在这个小姑娘身上,出声提醒他。
顾琼听得提醒,想起自己是个有妻主的人,不能够一直看人家年轻的小妹子,立刻移开了视线,同时挪动双足,准备离开。
却不料那小姑娘瞧见他要离开,冲着他调皮一笑,眨了眨那犹如这园中湖水的大眼睛,问他道:“这位哥哥,我的琴弹得好听吗?”
“还不错。”顾琼答得简单。
“你要是喜欢听,明个儿还来这里玩,我每天都在这里弹琴的。”那小姑娘的笑容越发甜美,声音清澈得如同毫无渣滓的小溪,在阳光下直视无碍。
“我们主子没空,主子咱们走啦。”姓何的护卫一边回复这小姑娘,一边催促顾琼移步。
那小姑娘听何护卫这么说,眼睛中便流露出一抹遗憾来,“你喊他主子,这位漂亮哥哥已经嫁人了么?”
“儿子都有了。”姓何的护卫把话说得直白,一点遐想的余地都不给小姑娘留。
顾琼知道自己不能够再待下去了,冲小姑娘点点头,迈步离开,他走得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只是前方是假山,他想要到别的没有玩到地方看景致,就只能够从假山上走,这一来就路过小姑娘所在的凉亭。
那小姑娘在他路过的时候幽幽地叹了口气,在他越过凉亭之后,望着他的背影言道:“哥哥早上一个人来游园,必是没有遇到合心意的妻主。我与哥哥竟是同病相怜。”
她把同病相怜四个字说得既慢又温柔,顾琼听得一怔,想起明帝,只觉万般滋味涌上心头,比游园之前还要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