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无有有有无端,
有有无无有有攒。
无有有无无有相,
有无无有有无看。
这是《重阳全真集》中的一首“指迷颂”,短短的无无有有几个字,却暗藏玄机,缊奥无穷,从中可见王重阳的诗词功底,非同一般。
闲话少说,书接上回。话说王重阳叔侄循声一看,却原来是王洛生,后面还跟着那个郑九妹。王周臣“咦”了一声,甚是兴奋,刚待开囗打招呼,却被王重阳用眼神制止,于是便不敢吱声了,焉焉地退缩在了后边。
那绿衫女子抬头看了王洛生一眼,又瞥了一眼地上的银锭,冲王洛生施了一个万福,面无表情,冷冷地道:“素昧平生,小女子不敢收受,还请公子收起来吧!”说罢,收拾起地上的散碎银钱,然后搀扶着老者,自顾一旁歇息去了,只剩下那个银锭孤伶伶的扔在地上。
王洛生甚是尴尬,望着那个银锭,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一时僵在了当场。
郑九妹“嘟”着小嘴,气乎乎地捡起银锭,冲那绿衫女子怒道:“你……你只不过是个卖唱女子,有什么好神气的,真不识抬举!”
那绿衫女子面色不变,神情冷峻,如似未闻一般,视而不见。
郑九妹更是气恼,厉声吼道:“喂,臭卖唱的,跟你说话呢,你听不见呀!”
绿衫女子仍是不语。先前的那白衫书生却忍不住了,不由开口劝道:“姑娘,给不给是人情,要不要也是自愿,取舍皆在你情我愿,乞可强求?”
郑九妹正自气恼,无处发泄,一见有人插言,立时调转了茅头,冲那白衫书生怒道:“臭书呆子,你算个什么东西,多管闲事,不要自找讨打!”
白衫书生面不改色,正气凛然地道:“姑娘,看你也是大家闺秀,怎可出言不逊,污溽厮文呢?”
“你……”郑九妹气地一跺脚,冲王洛生娇嗔道,“表哥,他们都欺负我,你也不管?”
王洛生也正好借机下个台阶,冲那白衫公子双手一抱拳,笑嘻嘻地道:“这位仁兄宅心仁厚,仗义疏财,真是令人敬佩!敢问高姓大名?”
那白衫公子也赶紧拱手揖礼道:“兄台过誉了,小生姓江名渚,字之舟,号山河,乃两浙东路衢州人氏。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王洛生拱手笑道:“小弟姓王名洛生,不象江兄这般有文雅称号!”说着,慢慢走到那位自称名叫江渚的白衫公子面前。
江渚毫不提防,以为对方是前来示好,正待再次拱手施礼时,不料想王洛生突然伸出右手的食、中二指并指一戳,便点中了他胸口的“璇玑穴”。江渚身子一震,立时被定在了原地。
王洛生“哈哈”大笑,冲郑九妹道:“表妹,本以为是个茬子,却原来是个棒槌。现下好了,任你处治!”
江渚万万没想到王洛生会出此下三滥的手段,惊怒交集,不由怒道:“王兄,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你又何必用此单劣手段!”
王洛生笑道:“江湖险恶,不得不防。这也怨不的我,谁让你得罪我家表妹的?”
郑九妹嗔怒道:“表哥,跟这穷书生啰嗦什么!”然后,转身从旁边的一棵小树上折了一根树枝,撸尽了叶子,径直走到江渚面前,扬了扬手中的枝条,叱道“喂,臭书呆子,如果识趣的话,赶紧给本姑娘赔个好话,一切罢了。不然,有你好看!”
江渚面红耳赤,怒道:“姑娘,我们素昧平生,小生绝无冒犯之意。方才,只是因事论事,说了一句公道话而已。”
郑九妹大怒,劈头就是一枝条,恨恨地道:“叫你嘴硬,真是自讨苦吃!”
“住手!”忽听一声叱喝,人群中走出一位五旬左右的老者,身穿青色长衫,面貌清瘦,形象儒雅,只见他快步走到江渚面前,用身体挡住了郑九妹,义正词严地道,“这位姑娘,凡事都要讲究一个理字,犬子只是以事论理,说了一句公道话,姑娘便出手伤人,这恐怕也不合江湖道义吧!”
“你……”郑九妹被问的哑口无言,不由恼羞成怒,“哼,我看你也是自己找打!”说着,举起枝条便要抽打。
“住手!”江渚急忙喝止,怒声道“你要打只管打我好了,休伤我父亲!”
闻听此言,王重阳不由心中一动,暗自揣想‘道:“这年轻书生仪表堂堂,自称名叫江渚,这老者更是儒雅随和,气度非凡,难道是……难道是他?”
书中代言:王重阳想到的这人,便是南宋名儒江参,他是两浙东路衢州人氏,号称江南一代画圣,善绘山水,画风独特,与当时的南宋诸多文儒名流均是挚友,结交甚广。此人虽然画技超群,但是性情孤僻,一生多飘泊于名山大川,居无定所,形踪不定,世人想见之甚难。此番返京,实是得到宋高宗赵构的招见,是以不远千里,跋涉晋见。
王重阳想到此人乃是一代江南画圣,不由心生敬重,又见郑九妹如此刁蛮,更是心中有气,正待出言阻止,忽听旁边的树林中突然传来一声叱喝:“好了,也该罢手了!”声音虽然不大,但是铿锵有力,清晰入耳。随着话音,忽然“嗖”地一声飞来一物,速度极快,郑九妹只觉手腕一麻,枝条便掉在了地上。更令她惊诧的是,距离如此之远,速度如此之快,而她的手腕也仅仅是微微一麻,却并无多大的痛感,可见来物的力道和分寸拿捏的是恰到好处!定睛细看掉在地上的来物,竟然是一小块吃剩下的鸡骨头。
“什么人,竟敢偷施暗算!”王洛生叱喝一声,身形一纵,便向树林扑去!刚迈出一步,忽听“嗖”的一一声,又是一物迎面打来。王洛生原先的铁扇早已经被辛二娘给废了,此番用的是一柄紫檀木的普通纸扇,情急之下,赶紧使一招“金鸡夺栗”,挥扇向来物点去。哪知来物劲力极大,只听“喀嚓”一声,不但没被击落,反而将他的扇柄一截两段,来物仍然余力未消,又径直打中了他的嘴巴,上下嘴唇登时打肿,连门牙也几乎打断了,隐隐作痛。王洛生大吃一惊,定睛一看掉在地上的来物,却是一只啃尽的鸡爪骨。
“哎呀,鸹里鸹噪的,吵人清闲,想睡个懒觉也不成!”随着话音,从旁边树林的一棵大树上,突然跳下一个人来,众人本以为他能从大树上跳下来必定是轻功高超,哪知那人脚刚一着地却摔了个“屁股墩”,半天没有爬起来。“他妈的,草地这么滑,差点摔死老子了!”那人一边“嘟囔”着,一边慢慢爬了起来。
众人闪目观瞧,却原来是个老年乞丐,只见他须发皆白,破衣烂衫,蓬头垢面,右肋下拄着一根幽黑的浑铁拐杖,左手拿着一个缺口的破瓷碗,里面还有半只熟鸡,正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走来。
王周臣“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来,被王重阳瞪了一眼,吓的赶紧收起了笑容,再也不敢吱声了。看着那老年跛脚乞丐,王重阳蓦然想起一个人来,心头不由“突”地一跳:“铁拐李……难道他就是丐帮帮主李玄子?”原来,这李玄子乃是当今的丐帮帮主,江湖人称“跛脚神丐铁拐李”,一套“降魔杖法”和“醉罗汉拳法”独步武林,无人能敌。因天生脚残,又独创了一套“天残脚法”,更是武林一绝。这是一位了不起的武林前辈,若论真实本领,武功和修为也并不在名满江湖的武林四大门派的掌门人之下。
王洛生本就出生在武林世家,从小就耳闻目染的听父亲讲述过武林中的各大门派和奇人异士,所以一见铁拐李的形貌,便立时想到了他的身份,当即吓的面容失色,赶紧灰溜溜地回到郑九妹身边,拉着她到一旁空地坐下,再也不敢言语了。郑九妹从未见过表哥如此紧张过,知道情况有异,当即也不敢言语了。
铁拐李笑嘻嘻地来到江渚身旁,伸手在他肩头拍了一下,笑道:“好小子,有骨气,我喜欢!”
江渚被点了穴道,本来全身僵硬,不能动弹,被铁拐李拍了一下肩头后,立时恢复了自由,知道遇到了奇人异士,赶紧倒身下拜,叩首道:“老前辈仗义相助,小生在此叩谢,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铁拐李赶紧搀扶,“哈哈”笑道:“言过了,言过了,我就是一个跛脚的老叫化子,什么前辈不前辈的。”
江参也是久居江湖,见多识广,知道遇上了高人,当即也赶紧过来拜谢道:“前辈仗义为小儿解困,贯道在此有礼了!”贯道是江参的字号,文人多以此用作自谦之词。
铁拐李笑道:“先生不必多礼,老叫化子早年前也曾识的梦得先生,平日里曾听他多有提及先生,故此对先生也是早有耳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