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三尺血线竟突入自身十丈以内,齐凌云不敢怠慢,鼓荡法力,疾奏瑶琴,以琴音在身边布下层层叠叠的坚固防御。
但这竟然无用!
那血河凝缩成三尺血线之后,污染侵蚀法术的能力,较之前那漫天血影强了何止数十倍?弹抖震荡间势如破竹,接连侵蚀突破琴音防线,瞬息之间,便又突破至齐凌云三丈之内。
同时一股浓若实质的滔天怨气,自三尺血线上爆发出来,直扑齐凌云。
怨气之中,还隐含着悉悉索索、层层叠叠的杂乱呓语,似是怨魂索命的嘶声呐喊,又像是某种诡异阴森的怪腔吟诵。
给那内含玄机的怨气扑面一冲,齐凌云神情一恍,双瞳悄然染上一层淡淡血色。
同时她眼前一花,眼中所见,再不是那一条纤细血线,而是一片弥天极地的滔滔血海。血海淹没了她视野之中的一切事物,掀起如山浪峰,向她席卷而来。
血海之中,还有无数扭曲狰狞的冤魂飘荡浮沉,怨气冲天地嘶声呐喊着向她索命!
“索命索命,索你祖宗的命!你们向我索命?我那被小月皇族冤死的亲族,我那在教坊司受尽凌辱而死的母亲,又该向谁去索命?你们这些小月国走狗,没资格索我的命!
“弱肉强食,天经地义!我弱时,你们尽可肆意羞辱我,嘲笑我,欺凌我!但现在我强,那我就该高高在上,生杀予夺!不服气?我便再杀你们一次,打你们个魂飞魄散!”
齐凌云厉啸,双手猛地抄起瑶琴,悍然挥动琴身,向着那滔滔血海狂砸过去。
她这瑶琴乃是一件中品灵器,它可不仅仅能弹琴杀伐琴音,必要时,它还可以当作重武器,轰爆敌人狗头!
轰!
瑶琴狂轰而下,就像一座小山,砸进了齐凌云视野中的“血海”。
血海轰然破碎,无数怨魂哀嚎着灰飞烟灭,剩下的怨魂恐惧惊嚎,抱头鼠窜,再无一丝向齐凌云索命时的凶焰。
见此情形,齐凌云心中满是快意,哈哈大笑:
“虚有其表,花里胡哨,不堪……”
话音戛然而止。
齐凌云胸口一痛,笑容凝固,剧烈的心痛之下,她瞳中染上的血色霎时褪尽,视野终于恢复清明。
眼前哪有什么血海?
哪有什么怨魂?
只有一位俊美妖异的血衣青年,脚踏血河,静静伫立在她面前,一手背负身后,一手向前探出,与她相向而立,对她温文而笑。
而她自己,仍保持着双手抄起瑶琴,意欲挥砸的姿态。
她那一琴,并未砸下去,方才砸碎血海的一击,竟然只是她的幻觉。
而血衣青年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面前,距她近在咫尺。
更可怕的是……
齐凌云缓缓低头,看见一只苍白手臂,已然齐腕没入她心口。她甚至能感受到,四根冰冷锋利的指甲,已然穿透了她的心脏,刺进了她的心房!
“你……”
筑基修士生命力颇强,即使心脏被刺穿,齐凌云仍未即刻死去。
她抬起头,定定凝视着血衣青年,眼神不甘,满脸不解:
“为什么?你……你的气息,明明并不比我更强,为何却能胜我?”
血衣青年温文尔雅地一笑,语气温和,耐心十足地为她解惑: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齐师姐你屠戮太重,这满船受害者,都在帮着我,替他们讨回公道呢。不瞒齐师姐,若非船上有这么多新死之人,我怕是也斗不过你。战胜你,实非我一人之功,而是集众之力。”
齐凌云脸色苍白,喃喃说道:
“原来……如此……”
说话时,忽觉双腿有异,低头一看,就见血河不知何时已漫上舟头,淹没了她的脚踝。
耳畔,又传来血衣青年温柔的话语:
“再见了,齐师姐。别害怕……不会太痛苦的……”
话音落时,又觉心口一痛,却是血衣青年已抽出了贯穿她心口的手掌。
心血狂飙之时,无数狰狞扭曲的怨魂,自血河之中冒出头来,嘶声咆哮着,争先恐后地伸出血淋淋的手爪,死死攥住她的腿脚,将她拖进血河之中。
然而,纵使被血河淹没销融,被数百怨魂撕扯啃噬,齐凌云也并未发出一声惨叫哀嚎。
由始至终,她都紧紧的抿着嘴唇,双眼大睁,一脸倔强地死死盯着血衣青年,毫不避让地与他那貌似温文尔雅,实则嗜血疯狂的赤血双瞳对视着,似在借此表达她信奉的理念:
什么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统统都是狗屁!
弱肉强食,才是天经地义!
我强时,可主宰一船人的生死。
你强时,自然也可主宰我的生死!
愿赌,服输!
……
船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