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血雾炸开,淅沥沥地洒落下来。
并州之乱的罪魁祸首郭泰扑通一声,无力地栽倒在地上,只见断裂的脖颈处,血管抽动、血点四溅,温热又滑腻的血肉溅了陆离半身。
他垂下长刀,默默凝视前方,因为,一颗圆滚滚的头颅坠到了那里,哪怕与身体分离,它依旧保持着一定的生机,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根本发不出声来,片刻之后,双眼也失去了神采。
“天下大吉的一天,何时来到?”
陆离喃喃自语。
这是老将在临死前说的话,让他在一瞬间心里有点难受!
黄巾军的污点众所周知,裹协流民、不事生产、奸淫掳掠,但最初的黄巾贼其实不过是一群饥劳的农民,半生经受劳作之苦,被地主豪强肆意欺凌。
最后,天下大旱,田地里颗粒无收,不仅没有等到朝廷的救济,反而等来了收税的官员,原来是天下黔首的君父又要筑宫殿、修鸿池。
而他们跪下乞命,说家中已无钱粮,却惨遭鞭打,家小被官吏拿去当奴隶卖,而自己则将饿死,成为路边枯骨,虽说这些年来民生渐渐恢复,但陆离非常清楚,天下大部分州县依旧不容易,而那位孝灵皇帝又要加税修园林、池子了。
要知道,百姓能凑合活着,谁又想把脑袋别在腰间去造反?
路只有两条,要么曝尸苍野,成为一缕养料而逆亡、叹息;要么血染史书,拼出一条命而顺昌、欢呼!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随着一声低语,陆离压下各种心思,打马上前捡起老将郭泰的首级,毕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只是个小将,讨罪伐逆才是本职。
紧接着,他又拾起郭泰华丽的宝刀,在其身上摸了摸,然后随手便把东西塞进自己的盔甲里,整个过程熟悉得让人不禁怀疑:究竟要摸多少尸,才能如此?
这个时候,陆离抬头看向不远处,恍若魔神的吕布依旧在屠戮,整个人已经被赤金色笼罩,战场中更是浮现出了一头红色天狼,仅是站在旁边看上一眼,都感觉呼吸凝滞,更别提正面相抗了。
望着战场上勉力支撑的千余士卒,以及那些浑身浸血的武将,陆离扬声喊道:“逆贼郭泰,已被我阵斩!渠帅郭泰死了……”
“弃刀不杀!”
他接着又道,“本将可代丁公承诺,只要尔等放下武器,不再负隅顽抗,免死!”
声震数里,大量黄巾将士转头看了过来,当看到上师尸首分离、帅旗被夺,他们许多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悲呛和沮丧,但是,这并没有没有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纵使他们厮杀了无数回合,仍然无法伤到吕布分毫,纵使见到精神支柱崩塌,依然不愿放下武器,嘶吼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结成一个个小方阵,宁死不降。
但有些事情不以意志为转移,吕布几个冲刺,就打崩了这几个方阵!
最后,这些残兵被赤焰吞噬,尽殁于此役。
而没过多久,主公的援兵姗姗来迟,率队者为陆离的老熟人,宋宪。
他见陆离手中一左一右各一杆旗帜,一面将旗、一面帅旗,正平静地望着战场,悬着的心终于为之放松下来,惊叹道:“酣战多时,斩将、刈旗,犹猛烈如虎,孟明真乃雄俊之将也!”
闻言,陆离摇了摇头,刚想将首功推给吕布,却发现他已经扛着方天画戟,拍马走到近前。
“孟明莫要谦虚,难道郭泰这老贼不是你亲手所杀?”吕布仿佛知道了陆离的心思,抢先道:“此战你当为首功!”
话已至此,再推诿就显得虚伪了。
因而陆离朝两人拱了拱手,强打起精神说道:“此战局势已定,今夜请各位喝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