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望身后跟随着两名狱卒,押着他往凉州府法曹的牢狱中走去。由于他脸上烧伤的疤痕看上去很狰狞,又有将昌松县令六箭射杀,将地主夫妇粪杀在粪坑中的传闻,使得两个狱卒对其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李嗣业信步跟在狱卒们身后,他已经提前给凉州府法曹牢狱中的每个人都塞了钱财,使戴望虽不至于享受超高待遇,但至少可以做到饱食无忧,不受他人打扰。
“戴壮士,您请进,暂时委屈你了。”
两名狱卒将牢门用铁链锁上,朝李嗣业叉手后离去。
李嗣业隔着木栏说话:“你暂且在里面忍耐几日,到时候就可以获得真正的自由。”
戴望安之若素地坐在草铺上,扭头说道:“我这辈子还没有尝过坐牢的滋味,这个地方很安静,正好能让静下心来,想想以前和以后的日子。”
“行,那你想吧。”
等他从凉州府大狱出来,亲兵燕小四急匆匆地牵着马来找,赶到跟前低声说道:“李将军,中丞叫我来唤你。”
李嗣业皱起眉头,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堂堂河西节度使在一件案子上倒是显得尤为谨慎了。
“嗯,我马上过去。”
节度使府邸与凉州府公廨并排坐落,方便来往公文传递。他进入府门时瞧见了繁杂乱象,一堆当地官员站在门外求见,夫蒙中丞的亲友也前来祝贺,挤在院门的照壁后面排队等候,手中各自提着土特产,相互争辩着他们这一路亲戚谁跟中丞家近一些。忘了提一句嘴,夫蒙本身就是羌人,虽出生在同州冯翊,但有不少同宗遍布河西,得知家族这一支出了大人物,自然要上来傍大腿。
夫蒙灵察这个时候也确实算大腿了,他在朝中的根基虽然不比王忠嗣、安禄山等人,但在李林甫的一步步扶持下,已有初步气象,开元天宝一朝能够兼任两镇节度使的人还是不多的。
府中的管事是他从长安带来的家仆,主人的升迁使得这位同姓家仆的身份都水涨船高,军中都称呼其为菩总管。
菩总管引着李嗣业前行,穿过几道门廊往正堂走去,站在门厅等候的几个同姓本家子弟看到有人居然能不经通报直入府中,不禁酸涩起来,高声喊道:“阿菩,咋回事,我们等了半个时辰都见不到中丞,你肿么还让他插队哩?”
总管双手抱着小腹微微转身,一双三角眼从眉梢往下吊,这眼神显得异常凌厉,使得排队的子弟讷讷地闭上了嘴。
菩总管回头朝李嗣业歉意地笑笑:“李将军,让你见笑了,这些都是阿郎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一听说他老人家发迹,都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无妨。”李嗣业心想,如果自己将来身居高位,是不是也有一堆亲戚从高陵老家闻着味道跟过来。
两人来到堂中,菩总管叉手告退,李嗣业朝坐在胡床上的夫蒙灵察行礼,才注意到堂中还盘膝坐着两个人。
夫蒙灵察的仪态越来越有官威,他抬头挑起眼皮,从胡床上抬手指着在坐的两位给他介绍道:“这位是凉州府别驾张舜和,暂代某处理凉州大小政务,这位是州法曹参军赵汝等,主要负责审理戴望杀人一案。”
两人从地上站起来与李嗣业相互见礼,上州别驾为从四品下,职官上比李嗣业稍逊一筹,况且唐时还没有明显的文武界限,他见到的某个手持书卷的地方官,说不定昨天还在战场上弯弓射猎提刀砍人。李嗣业这样的武夫,也是有可能入朝拜相的。所以要这位别驾先行礼,李嗣业才能够回礼,这是官场规矩,不能有半分偏差。
张别驾指着参军赵汝向李嗣业说道:“关于案件的事情,你直接问赵参军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