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不少兵卒趴在岩壁上干呕,脸色看起来极差,倒像是危在旦夕的病人。高仙芝皱着眉头看了看远方,路途还很遥远,但多数人都已经疲惫不堪。他只好高声下令:”原地休整!医官,医官!去看看,为什么这么多人头晕恶心。”
医官提着药箱从山道上挤过去,对挡路的兵卒们喊叫道:“让一让,叫我过去救人!”
兵卒们身体紧贴着崖壁,山上的雪线距离他们不过几尺高,上方凸出的岩缝上倒挂着冰凌柱,他们踮着脚尖掰下冰凌柱,左手吃干粮,右手饮冰,手指冻得通红,心头血依旧灼热难凉。
高仙芝和李嗣业也沿着狭窄的山道查看情况,到底有多少兵卒头晕行动困难,这样一路走过去,确实有不少人出现了这些症状,情况有轻有重,可能视每个人的身体素质来决定了。
医官放下医箱朝他俩叉手:“大将军,副使。”
“他们都染了什么病,为何头晕恶心?”
“可能是水土不服,又加上劳累攀爬所致。”
李嗣业在旁边补充道:“应该是高原反应。”
“啥反应?”
“就是高山病。”
医官终于反应过来,连忙说道:“没错,就是高山病,我们这些人从未来过如此高的地方,可能就要得病。”
高仙芝才不管这病症是怎么回事,直接问道:“怎么治?”
医官扭头看了看李嗣业,李将军却回答:“硬扛。”
高仙芝也点了点头说:“能够硬扛过去的病就都不算病。”
众军卒休息片刻后,高仙芝立刻催促他们赶路:“马上出发,头痛头晕的人把甲给卸了,全军放慢速度,不要奔跑剧烈行走!”
躺靠在悬崖上的兵卒们硬撑着站起来,牵着驮马的缰绳挪开步伐缓慢移动,沿途翻越了两座山口。山口冰川交迭,厚厚的硬雪壳淹没了膝盖,赤日照射在雪面上反射的目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段秀实用手挡着眼,屈膝弯腰抓了一把雪花塞进嘴里,感觉甜滋滋别有味道。
他们站在山腰上手搭凉棚遥望,玉带般弯曲的婆勒川河水出现在视线里,河对岸起伏的山头上,隐约有一座有褐土和岩石夯制成的城头。而这一景象只有在云雾淡的时候才能够分辨出来。
这是唐军此行的第一个目标连云堡,虽然高山远眺预估与他们之间相隔四十多里,但毕竟已举目可望,大家都有盼头了。
婆勒川前滩涂上已经有赵崇玼率领的疏勒军抢先到达,众人的喜悦自不必说。从三军分头行进到现在,已经跋涉了有二十天,这趟超远程的长途拉力到达终点,这是旁人无法体会的喜悦。
第二日清晨,贾崇奂带领的另外一支唐军赶到河边,三军汇合之后开始修整,各营各团点验人数。包括识匿部和护密国在内共有十三人因意外丧命,另有一百多人重病受伤,可见其他两路军也经历了艰难险阻。
由于夏季冰川的融化,婆勒川河水暴涨,水面宽了五六丈,水流也愈发湍急。此刻连天色都是阴沉的,使得河水暴跳的浪涛也变为了青黑色。
众人牵着马肩并肩站在河边,望着翻滚的河水面带忧色,李嗣业揪着下巴的胡须苦思对策,他们长途跋涉数千里,没有携带辎重,附近也没有树林,就连搭设浮桥找不到材料。
监军边令诚把拂尘搭在背上,双手捅在袖子哆嗦着身子道:“兵贵神速,如今在河川前受阻,携带的干粮也等不起,这该如何是好呐?”
高仙芝却将双手负于身后,淡定地说道:“我们出征以来,还没有祭天祭旗祭河神吧,稍后我们杀三牲以祭祀河神,水位自然会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