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疏勒城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疏勒军的各级军官,疏勒当地的官员贵族,商贾大户都齐聚镇守使府邸参加北庭节度使李嗣业儿子的满月宴。整个镇守使府邸的前后院都被草席占满了,一部分人都只能蹲在大门外。
宴席上是大盆的水盆羊肉,咸的葱花羊油饼和甜的芝麻胡饼用簸箕盛来端在案几上,汤是香味十足的面片汤,宾客们觥筹交错,喝得不亦乐乎。李嗣业双手端着酒盏游走其间,满足地看着客人们胡吃海喝。
宴会结束后,镇守使府邸收到的礼物堆积如山,这些东西太过沉重,前往北庭不容易携带,他就让自己的准亲家赵崇玼暂时先收起来存进库房中,等疏勒城中谁家办喜宴的时候,然后再加码送回去,这也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借着满月宴的机会,他特意将段秀实和田珍叫到了内堂中,向两人讲述了自己的心意,承诺任命田珍为天山军使,任命段秀实做瀚海军使,白孝德为节度使押衙,三人热血澎湃,表示誓不负李中丞托付,定要把两军给管好。
宾客中有一个人没有来,是开纸坊的戴望。李嗣业还不至于认为他失礼,戴望情况确实特殊,不能以常人来度之。他在疏勒居住的两年间,都是深居简出,不以真面目示人,平时若是要采买什么东西,都是由秋娥出面。像今天这样热闹的场所,断然是不肯过来的。
他特意命吴娘子准备一些酒和肉,等满月宴结束后的第二天,命婢女道柔提着亲自到纸坊去拜访戴先生。
翌日清早。
秋娥娘子坐在屋外洗衣服,看到李嗣业和婢女站在篱笆门外,立刻起身上前去打开篱笆门,将他们请进来。
“他在里面吗?”
“嗯,”秋娥柔弱地低下头:“他最近除了去纸坊,就是把自己藏在房里写什么东西。”
“写什么东西?”
戴望最擅长的就是编造户籍,计算税法,再有就是造纸了,写诗的话诗人是从来不会藏在屋中作诗的,编书立著他也没有什么可编的。
他从道柔手里接过酒肉,对她说道:“你就留在外面等待。”
说罢他推开房门走进去,又将房门掩上,转身看见戴望坐在窗口的位置,案几上铺着十六开大小的纸,对折起来正好是一本书册的大小。案头上已经有了拇指厚的一摞,用镇纸压着。
戴望捏着细毫墨管,在打好的竖条中细细书写,并未抬头去看这位不速之客。
室内的墙上挂着三张横图,一张是从阳关到于阗地区的商路图,一张是包括于阗和疏勒到葱岭地区至小勃律的地图,还有一张是囊括了小勃律和兴都库伦山,包括南亚印度地区的图纸。
三张图中的第二张最为详细,因为有封常清利用记里鼓车画下的疏勒布防图,戴望直接拓了下来。第一张略为详细,有沿途驿站和商队提供地图和第一手资料。第三张图就显得抽象了许多,虽然上面标记着地名,但与山川河流的位置都估摸着画的。这三张图结合起来,就是丝绸之路南线从安西境内到印度的全图。
这与李嗣业心中的某些念头暗合,自从小勃律被唐军控制以后,李嗣业就想着能否把丝绸之路的南线打造成一条规模化的物流通道。这中间的投入定然不小,再加上他如今是北庭节度使,现有的身份使他不方便进行运作,免得被高仙芝截胡,所以这个计划就只能暂时搁置。
只是没想到戴望也在琢磨这个,这就有点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