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能守着纱窗中透出来的光线,耳中听着男男女女的浮浪欢笑声,于是眼红耳热,情难自抑。
广室内舞姬们掀动着裙摆赤足大跳胡璇舞,脚环上的铃铛叮铃作响,乐伎们抱着琵琶,手持玉笛坐在角落里,乐声随着身体轻轻摇摆,缠绵冗长的曲声妆点了欢乐。
到场的每个宾客身旁都坐着身穿低胸襦裙的女子,素白纹彩的诃子都遮挡不住饱满春光,劝酒的中途他们互相交杯,各种奉承缠绵的情话交织混乱。
李嗣业就坐主宾的位置上,身边的美人因为他身份特殊性格冷淡,所以始终放不开,只敢端着酒杯趄着身子甜言软语地劝酒。
并不是李嗣业生来高冷,也不是他碍于身份端着姿态,而是他与这帮瘪犊子玩意儿审美不同。化妆是为了遮丑,而不是为了露丑,在这种场合里是那种千篇一律铅粉脸,额头上花钿点俏,腮帮上胭脂厚重,把女子原本的天生丽质掩盖了。
还有那种刻意扩大的腮红,就是想让瘦脸女子显得胖一些,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嘛。在他过去的记忆里敢这么画的,也只有过六一的儿童舞蹈队和哪吒小将。
戴望坐在他的身旁,身边也有一名女子纠缠,这妓女的心脏足够发达,面对一张冷冰冰的面具竟然也能强颜欢笑。可能是因为戴望身材修长,有美男子的特质,会一厢情愿地以为戴着面具的就该像兰陵王,担心揭下面具的时候会迷倒众生。
这场宴会的主办人张括坐在主位一侧,张家还有比他更重量级的人物出席,是一位年过五旬的花白头发老人,身穿白色素衣与身旁的美人儿调笑竟然毫无违和感,他看到油腻到干枯的猪蹄子在女子的凝脂般的肩头上游走。
可能是感觉到贵客的兴致不高,长辈回过头来与张括交换了一下表情,张括点头应喏,举起手掌轻轻地拍击了两下。
胡姬们妖娆的舞姿戛然而止,提着裙摆列队缓缓退出了广室,丝竹之声也骤然停歇,乐师们抱着琵琶等乐器躬身退出。
众人的兴致和场子的热度不可能一下子就冷却下来,宾客们还在同身边的女子调笑,张括冷峻的眼神从众人的丑态上扫描过去,声音稍稍盖过场中人的笑声说:“你们也退下去吧。”
东家一发话,女子们迅速从宾客身上抽离,哪怕当下已情到浓处正在做不堪的事情,也绝不拖泥带水。
衣冠禽兽们惘然若失,迅速整理衣衫恢复为道貌岸然。
张括咳嗽一声清嗓,中气十足地说道:“今日将大家请到这里来,主要是为了谈一桩生意,这桩生意大得很,我张家自然没这个能耐独享其成,所以便邀请各位前来共同参与。”
张括讲完之后,支撑着下盘往一边侧挪,让出主位并把目光投向李嗣业,李嗣业却回头瞟了一眼身边的戴望,令他全权负责。
戴望施施然站立而起,朝在场的众人拱了拱手,多数人都被他神秘的面具镇住了,以为是个统揽全局的隐藏大佬。
他迈步走到主位上,盘膝坐下。张括神态敬重伸手介绍道:“这是立下大生意的东家戴先生,戴先生,在场诸位都是河西陇右蜀中的商贾,与我张家素有往来。这位是瓜州索氏索通,这位是兰州吕秀,这是凉州高盖,这位是蜀中的薛永。”
索通频频向李嗣业交换眼神,然后才把目光投到戴望身上。
戴与众人一一拱手见礼,昂首说道:“本人筹办西域商行,负责将胡椒,茴香,安息香,龙脑香等香料成批从印度,一路运输到阳关来。关于这些货物的价格,我们会估算市场价后大幅度降低,保证你们手中的卖出的货物有很大的利润空间,大家合作共赢赚取天下之财。”
众商贾听到这句话的第一个反应,并不是鼓掌,也不是拱手,而是不满和疑问。这货他说什么?凭什么我们要从他手中买香料。我们自己去印度买,所赚取的财货利润不是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