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阳节度使府邸中,进奏院刘骆谷送来的邸报呈送在安禄山的案头上。肥胖的安大夫在阉人李猪儿的伺候下穿上靴子,身上只披了一件中单,绕过屏风来到案前,将邸报捏在手中对下方的严庄、高尚和安庆绪问道:“邸报的内容你们都看过了?都有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竟搅扰我不能午睡。”
“主公,大公子进京朝见,被杨国忠以赐婚为名强行留下,名为赐官检校太仆卿,娶宗室女荣义郡主,实则是为人质。另外刘骆谷担心被杨国忠加害,向主公你请示,欲撤走进奏院回范阳。”
安胖子怒声责骂道:“格他老母的怕死鬼,老子的儿子还都在长安,他怕什么?写信告知他不许回来!”
“喏。”
高尚又小心禀告:“另外,李嗣业的长子也以赐婚为名被强留在长安。”
安禄山捻着胡须琢磨道:“如此说来,那街头卖力气的现在也与我同病相怜了?”
高尚喜悦地叉手赞道:“自是如此,卑职在这里恭喜主公了。”
安胖子双眼一瞪:“这有什么可值得恭喜的?”
“哎,主公有所不察,杨国忠东北得罪了主公您,西北又得罪了李嗣业,如今剑南兵数次伐南诏打败,实力早已不存,唯二听命与他的,只有陇右的哥舒翰与朔方的安思顺。如此一来,形势对主公又更加有利了。”
安禄山抬头故作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安某人最大的期望是能够守住燕云辽东这一亩三分地,子孙能够福泽绵延,最好能够世袭罔替,如今已经五十有三,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折腾几年呢?”
严庄上前劝说道:“主公想要舒服,恐怕朝中某些人必然不欲让您舒服,杨国忠咄咄逼人,皇帝又年老昏聩,偏听偏信,主公若不能时刻提防,必然遭受起殃,若等到事态危及时,必须提前反制。”
“呵呵呵,”安禄山干笑了三声,对两人挥挥手说道:“你们且先退下吧。”
两人叉手告退后,厅堂中就只剩下安庆绪站在原地,他回头看了看两位军师离去的身影,上前一步叉手对父亲说道:“阿爷,这二人时时刻刻在你身边蛊惑造反,他们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李猪儿不动声色地将皮裘披在安禄山身上,低眉顺眼地看了安庆绪一眼。
安禄山揉了揉眼角的眼屎,用小指甲弹了出去,哼声笑道:“还能安什么心,当然是为了更进一步,加官进爵。自从李林甫当政以来,多少才智之士止步于朝野,他二人也是这千千万万人之一。他们若是只跟着节度使安禄山,那么一辈子也只能做个行军掌书记、节度判官。但你阿爷我若是当了皇帝呢,他们就是开国功臣,自然可以位极人臣,封相拜将。”
“所以,你我父子的脑袋可不能糊涂,起兵造反是灭九族的大罪,没有十足的把握谁敢为之?别看这些军师,将领们每日在身边极力怂恿,可等你真正迈出那一步的时候,就绝无回头之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