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一日,李隆基命人将安禄山的长子安庆宗与西市腰斩,又将已与安庆宗结为夫妻的荣义郡主赐死。下达诏令命荣王李琬为东征元帅,右羽林大将军高仙芝任范阳平卢节度使,为东征副元帅。皇帝命人将自己的内库打开,用里面的钱财在关中征募兵勇,共征兵十一万人称之为天兵军,意思是有天兵天将下凡相助讨伐叛逆。但这些人都是市井子弟,没有任何战斗力。
这里面还有一个有意思的事情是,皇帝开始用自己的亲儿子在军中挑起大梁,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荣王李琬还算是玄宗诸子中最为精干的一个,写的一手好行书,但从未带兵打过仗。皇帝派他做元帅,可能是要给高仙芝戴一个紧箍咒。
十二月一日,高仙芝率飞骑、广骑以及京师募兵共五万余人从京师出发,预备开拔至峡郡,与叛军进行决战。皇帝又命他的老搭档监门将军边令诚担任监军,这算是给高仙芝的另一道紧箍咒。
……
十二月二日,安禄山率大军囤聚在黄河边上,准备渡河进占灵昌。这又是一个唐军阻击敌人的好机会,然而河南节度使张介然刚到任不久,灵昌郡内没有兵勇,黄河口岸无人坚守放哨。
这时黄河水面上冻结了浮冰,安禄山遂命三军将士砍伐树木,强征百姓渔船,在水面上搭建了一座浮桥。于第二日清晨渡河后进攻灵昌郡。由于时值寒冬,叛军进城后抢占百姓住房,随意残杀平民,将百姓房舍强拆烧火取暖,灵昌城内一片饥寒交迫。
叛军下一个进攻目标便是陈留郡,新任河南节度使张介然集结大部分兵力在城中,率军登城准备死守。
安禄山亲率大军集结在城外,从城头上放眼望去,铁骑阵营分列两旁,前军大阵旌旗数千在寒风中烈烈作响,大军到来时铁蹄和铁靴踏击的尘土飘飞十里,声音震动得城墙砖都嗡嗡共鸣,数量密密麻麻的士兵身披铁甲列阵一眼望不到尽头。叛军伏远弩数百余架对准城头,六千弓弩手将擘张弩张开,青光暗淡的箭头恍若密集的獠牙,仿佛要在这城头上狠狠地咬上几口。
守城的士兵多半是临时招募的兵勇,手不能开强弓,连刀枪都握不稳,见到叛军如此势大,腿脚都显得发软。失败投降情绪霎时间在整个城头上蔓延。
叛将张通儒策马上前,对着城头喊话:“城里的人都给我听着,我家主公此番进兵是要入朝诛杀奸佞杨国忠,汝等应迅速献城投降,休要阻挡我军讨逆,如敢有坚守不降者,城破之后要灭杀其三族!”
守城士兵听罢纷纷向张介然下跪,祈求他放弃守城,率众投降。张介然自然不允,并下令将两个带头提议者斩首以整肃军令。
突然一名亲卫急匆匆地登上了城墙,单膝跪地在他面前叉手禀报:“大使,太守郭纳已经打开了北门请降,引安禄山的大军进入了城中。”
张介然心脏骤然一冷,闭上眼睛面如死灰,将手中的长剑扔到了地上。左右的士卒见状纷纷倒伏了旗帜扔出城头,连同武器都扔到了城墙下。
安禄山乘坐驷马驾铁舆战车经过北城门进入,儿子安庆绪骑着白马紧跟在他的身后,然后是史思明、崔乾佑等大将鱼贯而入。
郭纳领着当地众多官吏跪在城门口,而守城的士兵一万人已经解下甲胄,放下刀枪盘坐在冷风中等候发落。
安大夫气势昂扬地从战车上走下来,身披明光铠,手中握着骨朵杖站在陈留郡投降官员面前,刚要发表一通胜利者的得胜感言。
安庆绪猛然瞅见了城墙上贴着的黄纸悬赏告示,告示上方画着安禄山的头像,十分精准传神,下面的公文上书写着:“获反贼禄山头颅者,赏钱万金,授田一千四百亩,封平阳候,食邑千户。能平灭安氏三族者,授田两千五百亩,封渔阳县公,食邑一千五百户。今有其子安庆忠已腰斩弃市,余者皆须天下英豪诛戮传首京师。”
安庆绪陡然泪水满眶,上前揭下告示,踉跄地朝父亲跑去。他扑至安禄山铁舆车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和地面来了个摩擦漂移,向前滑出三尺后嚎啕大哭:“父亲!兄长!兄长他!已在长安被朝廷腰斩弃市!”
安禄山上前一把夺过安庆绪手中的告示,双手抻在手中细看,肥胖的身躯不禁抖动哆嗦起来。
“哎呀!我的儿!”
安禄山扶着舆车恸哭流涕道:“我有何罪,为何要杀我子!”
诸将皆上前叉手劝慰:“主公节哀顺变,长公子人死不能复生,还望主公能够振作起来。”
“此皆是那奸佞杨国忠蛊惑陛下所致!等将来我攻入长安,定要灭他杨家三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