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近黄昏,驿站两边的山林中有乌鸦啼叫,李亨面带菜色蹲在一棵松树下,李静忠站在面前低声说道:“殿下,时机已经到了,愤怒的龙武军士兵就像是一把火,只要稍稍撩拨,他们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李亨犹豫地说道:“这样好吗?如此一来我们父子就真的形同陌路了。”
“殿下!此时不发,更待何时,等到了剑南可是杨国忠的地盘!到时候我们可就无计可施了。”
李亨最终下定了决心:“去请陈玄礼大将军过来,我们需要他的支持。”
片刻之后,陈玄礼也来到了树下,朝着李亨躬身叉手道:“殿下,今日之祸全因杨国忠一人作祟,安禄山包藏祸心不假,但没有他推波助澜,怎么会反得如此快!为了他自己的权力,阻止圣人召唤三镇节度使李嗣业带兵入朝,又逼哥舒翰带兵出潼关遭到安禄山埋伏全军覆没,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怕他有一件恶事落下,我们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李亨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那大将军以为该如何?”
陈玄礼一字一顿:“今日此时此地,就是杨氏覆灭之日。”
李亨抿着嘴唇,只是淡淡地回答了一句:“行。”
……
日头即将淹没在山林中,山道四处弥漫着炊灶白烟,马嵬驿南门开始换防,龙武军中侯张小敬带着几十名兵卒换下了白天的岗哨。他用眼色与手下进行交流,然后靠在门柱旁嚼着树叶。
杨国忠带着官员们不知从何处采买了些食物,用黄绸布包裹骑着马进入了南门,站在空地上的十几个吐蕃使节朝着杨国忠堵了过来,其中一人拉住了杨国忠的马缰大声道:“右相,把食物给我们一些!你总不能让我们这些外邦使节跟着你饿死吧!这岂不是大唐的失礼!”
杨国忠硬拽回缰绳怒道:“没有!连陛下和皇子们都没有吃饱饭,哪来你们的!”
“这里面是什么!”
双手抱胸靠在门柱上的张小敬鄙夷地睨着杨国忠与番使争吵,呸一口将口中的树叶残渣吐出,突然高声暴喊道:“杨国忠与胡人谋反了!”
十几个龙武军兵卒抽出刀剑冲上去,吓得吐蕃使者慌忙抱头鼠窜,杨国忠也反应极快,喊了一声驾打马朝驿站西门逃窜。
一名兵卒从背后摸出长弓,拉满了弓弦射出,砰地一声射中了杨国忠的马鞍,这家伙伏在马背上挥动马鞭,逃得更快了。
“拿来!”张小敬从兵卒手中抢过弓箭,拉满如月稍稍上抬,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正中杨国忠的后背肩胛骨。
杨国忠痛吟了一声,虽未伤及性命,但马速明显慢了下来。龙武军兵卒蜂拥地追上去将他团团包围。
杨国忠伏在马背上脸色惨白,哆嗦着嘴唇咬牙道:“我乃当朝宰相,你们杀我,你们……你们就是谋反!”
兵卒们振臂呼喊道:“杨国忠杨国忠祸国殃民,人人得而诛之!杀了他!”
一名兵卒将他从马背上拖下,众人抽出横刀乱砍狂剁,杨惨叫几声后便没了声息,被一名校尉割下头颅,挂在长枪上竖在西门外示众。
士兵们趁机鼓噪道:“杨国忠已伏诛!应当继续清剿其朋党!”
这时已经不需要人指挥,马嵬驿外乱成了一锅粥,龙武军扑向了杨家人歇息的茅屋,把杨国忠的儿子户部侍郎杨喧拖出来杀死,秦国夫人、韩国夫人及其子女被乱刀斩死,尸体被排列成一行。
御史大夫魏方进惊得面红耳赤,大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宰相!”
一名校尉提着沾血横刀转过身去,对准他腹部一刀攮了进去:“去你妈的!”
对方将他的尸体踩在地上,将刀锋拔出来,在袖口上擦拭了一下。
周围的官员及其家眷惊恐万状,像羊羔一般依偎在一起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