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这样啊,”他手指搓着嘴角的黑髭,低头对带头的将领问道:“你们说的别的生路,是不是投降啊?”
将领没有听出他话中的阴阳怪气,低头叉手道:“如今抵抗已经毫无意义,倒不如先降了,留的性命在身方为长远。”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孙孝哲猛然挺身前冲,狠狠地呲着牙握着短刃抵进了将领的胸膛中,这利刃也不知是什么做成,竟能轻松地切断甲片。
将领捂胸口瞪圆了双目,额头上的青筋逐渐发黑,缓缓地栽倒在地上。
另外两人慌忙叩头如捣蒜,口称:“我们糊涂,我们该死!孙将军饶命!”
孙孝哲在袖口上擦拭匕首的血迹,睨眼冷酷地说道:“下去带好兵,今后谁要再敢提投降一事,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
将叛军围在原上的李嗣业并非束手无策,敌军已经是瓮中的王八,是红烧还是油炸全由他说了算,他也犯不着为了这最后的大餐损伤兵卒。
他已经派人去调集停留在灞河附近的燕小四的炮营,但由于玄武炮太过沉重,严重地拖慢了行军的速度。燕小四遂将二十多门小玄武炮派了过来。这种小玄武炮轻便且易于活动,只需要用一匹马驾着车辕就能够轻松牵引。
下午时分这二十多门炮被拉到了炮里原上,齐放在坡度较缓的土塬下,八百米的射程可以让它们轻松地将炮弹抛上高地。
他命人在山坡下喊话,督促叛军赶紧投降,喊过三遍之后算是最后警告。
“喊话没用了,那就拿炮轰吧。”
李嗣业直接下令,将小玄武炮对准了高地,炮口在这冬日里喷射出白茫茫的烟雾,又在高地上炸出浓烟,时而能听到叛军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等火炮五轮齐射之后,李嗣业立刻命步兵军的两个营向上试探进攻,但叛军依然拥有一定的抵抗力,唐军很快撤了下来。
很快日升月落,星辰升上了天空,天幕由淡蓝变作了漆黑,由于寒风肆虐云雾飘忽不定,仅剩下几颗孤星闪烁不定,仿佛寒夜里即将被冻熄的篝火余烬。
孙孝哲躺在墨车车厢里,坐拥右抱着两三具早已冰冷的女尸,竟然能够打着呼噜梦呓。
军中对此人的变态阴鸷闻之色变,但被逼到绝境的时候,还是有人愿意自告奋勇。两名部将带着六名士兵接近了车厢,其中一人手中握着大棒,踩着车辕上去,蹲在车厢口循着声音发出的方位狠狠地捶了几棒子。
谁知这人太过慌张惊骇,前几棒子都没打到,最后一棒打到了孙孝哲的肩膀上。这位孙恶鬼惨叫一声跳起来,没头脑地往前直撞,抱着这人冲出车厢倒在了地上。
兵卒们慌忙扑上去将孙孝哲压住,又用麻绳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将领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熟睡中的张通儒也绑了。
清晨时分,天刚蒙蒙亮,叛军纷纷将旗帜和兵刃从高地上扔下来,两名叛将各自押着捆做粽子的张通儒和孙孝哲走下坡来亲自投诚。
“我们早已听闻西凉郡王爱兵如子,体恤属下,今日我等愿意弃暗投明归顺郡王,特将此二贼献上以表示我们的诚心。”
“很好,你二人可在我帐下效力,日后定有重用。”
两人拜谢站起侧立在一旁,命士兵将张、孙二人押在李嗣业马前。
李嗣业盯着二人冷然笑道:“你二位俱是叛贼安禄山的亲信,如今被我所擒,可有什么想法?”
张通儒挺胸傲然道:“圣武皇帝敢作敢当,乃是一代圣人。而你不过是唐庭的走狗而已,又如何能与圣武皇帝相提并论?”
李嗣业身旁的田珍勃然大怒,提起手中的陌刀,只等李嗣业下令就要将他劈做两半。嗣业摆了摆手却笑而不言,将目光睥睨向了孙孝哲。
孙孝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着以头触地磕了五六次,才仰起脸说道:“狗贼安禄山不过是将死之枯骨,怎及西凉郡王您如日中天,郡王你将平定天下,立万世景仰之功业,安贼也必将授首与您的刀下。卑将不才,愿意将车中财宝献给郡王,愿意为大军引路攻入洛阳,安贼所有贮财宝的库藏我都知晓。郡王如若不弃,卑将愿拜你为义父。”
他脸上昔日的骄横之状以荡然无存,换上了一副奴颜婢膝之貌,跪立起身体膝行至李嗣业的马腹前,竟高昂起头去吻李嗣业的六合靴,这是胡人向身份高贵者行使的最谦卑的大礼。
两名投降的将领大吃一惊,他们无法想象,看似文弱书生的张通儒却挺直脊梁不肯降服,倒是平日凶残霸道的孙孝哲,却跪得如此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