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业带他们回来时,就早已许下承诺,要留下一万名老兵在河西,一是为了补充河西节度使麾下的兵力,二是让一些年迈的老卒,还有新伤旧疾缠身的兵卒,或家中有妻儿父母特殊困境的人留下来,发放耕地和金钱补贴。这样的人情味儿将使得他麾下更具凝聚力。
他们以为这是一个兵卒们打破头争抢的选择,但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状况,愿意报名留在河西的老卒只有六千多人,更多的人选择跟随他们离开家乡征战,这让李嗣业和徐宾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没有探究老卒们愿意离开家乡的原因,可能是多年的征战使得他们心肠坚硬无所适从,已经无法再融入家乡的人情世故中,与其守着几十亩永业田孤独终老,倒不如征战沙场落得个马革裹尸,若能立下战功博得封侯,那就更完美了。
李嗣业选择率先攻略河西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囤积在北庭节度使治所庭州城的大量黄金和丝绸,那是他在河西扶持西域商会的几年内,用胡椒商路换来的大量财富。为此他曾经专门在庭州城内修建了一座堡垒,在地下挖出一条条地道来储存黄金丝绸,这些黄金丝绸存量极大,集九州四海财富于一处,可以帮助他完成平定天下的大业。
元朔二年元正,他们在凉州城中吃过偃月馄饨后,李嗣业率部继续北上,从张掖到酒泉,再到敦煌,每座城池都大开城门夹道欢迎。这当然离不开河西大姓张氏和姑臧李氏的功劳。为此李嗣业特地在敦煌城中摆下酒席歌舞,将所有河西大姓的族长耆老都请到宴席上,也算是与民同乐。
席间李嗣业头戴平巾帻,身穿紫色团花常服,端着青铜酒爵走入场中,对众人高声说道:“陇右道是我的老家,是我的发迹之所,也是我的后盾。这多亏了河西父老多年来的支持,今天下大乱,只有河西稳定,这让我想起昔日五胡乱华,中原罹难之时,唯有河西与江东稳定,五凉故国容纳了多少避世河西的硕儒,才致使我煌煌华夏文化没有出现断层。如今我们依然要背靠河西,把有唐带来的文化繁盛延续下去,这些都离不开你们的帮助。”
在场的大姓豪族都站了起来,端起酒爵向李嗣业敬酒致意,张括带头说道:“请雍王放心,您就是河西百姓的救世主,我们这些祖辈居住在这里的百姓,除了您,别的人都不认。”
无论张括说的是场面话还是真心话,李嗣业听了都很高兴,至少在这片土地上的威望,能与他PK一下子的只有李唐皇室,而李唐早已逃到了江南,其余别的什么史思明、郭子仪在朔方和幽州的根基都不如他稳固,他就是要依靠关中,陇右和河西这三块土地,完成他对中原大地的重新洗牌。
李嗣业酒意微醺,在徐宾的搀扶下离开了酒宴,回到堂中躺坐在交椅上,对徐宾问道:“徐公,你看看这些人是否对我真的忠心耿耿,是否对我真心拥戴?”
徐宾含蓄地说道:“都道朋友相处患难才能够见真情,我想治理地方也是一样的,主公你顺风顺水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忠臣义士,可一旦日薄西山,兵败如山倒,他们也不会跟着你陪葬。敦煌张氏是如此,陇右李氏姑臧房也是如此,担任河西节度使的杨志烈更需要提防。”
“你不用说我也明白,节度使本就兵权过重,更何况是河西我的大本营,自然不能放心地交到一个外人的手上。先让杨志烈高兴一阵子,等我们回到长安后,就把他明升暗降调到长安养老。”
节度使制度自有他的优势和劣势,加上军事专业化的募兵制,使得军队的战斗力日渐强大。其劣势便是容易形成将领坐大的局面。李嗣业自然不能将其一棍子打死,却需要各种条框和章程加以限制,当然这是以后的事情,但必须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