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羽不爽地独自出了门——身后跟着保镖。他决定一个人逛街,刷空牧汉霄的卡,以此表达自己被扔在一边的不满。他逛街购物,请保镖在皇家医院路最贵的餐厅吃饭,并买下在场所有顾客的酒水单。
看他还是个未成年,餐厅经理谨慎地询问了他的家人在何处,并表示如果要给所有客人买单,还是问过卡主人的意见为好。
牧羽不高兴:“我是请客吃饭,又不是在赌场玩牌,这种事还要通知大人?”
最后还是保镖联系牧汉霄请示,而牧汉霄只在电话里说了两个字。
“随他。”
就挂了。
牧羽狠狠在牧汉霄的卡上消费了一笔,心满意足准备回酒店。他想今晚牧汉霄要是不回来陪他,他就真的要生气了。
紧接着牧羽就遭遇到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就在他正要上车的时候,距离他们不到一百米的地方突发枪响。
牧羽被那枪声吓了一跳,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保镖推进车,差点栽到脑袋。
保镖抽出手枪守在车外,牧羽扒着车座探出脑袋,见不远处人群混乱逃散,心想这儿不是禁枪吗?他没能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保镖已迅速开门上车,指示司机离开。
保镖与司机在车上多方电话联系,从他们的谈话中,牧羽才知道当时离他们很近的一栋居民楼里发生了持枪犯罪事件,现场死了人。这世上真是哪里都不太平。
牧羽挺淡定,保镖却很紧张,很快把此事告知牧汉霄。车抵达酒店,牧羽要回房间,保镖却拦住他,示意他在大厅等待。
“怎么了?”牧羽问。
保镖答:“牧先生很快就到,他很担心您。”
牧羽哼一声:“现在知道担心了。”
不过十分钟,牧汉霄的车也抵达酒店。他下车走进大厅,彼时牧羽正坐在沙发里盘弄手机,见他来了,站起身。
“不忙您的应酬啦。”牧羽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牧汉霄来到他面前,确认他没事,抬手搂过他的后脑勺。牧羽被搂得靠过去,没防备埋进他哥胸膛。他愣了下,感到牧汉霄比平时急促的呼吸,略快的心跳。
他站了会儿,抬起手抱住他哥的腰,抬头观察他哥的表情。牧汉霄让他抱着,没让他看自己的脸,转头示意助理和保镖过来。
他与旁人交谈的模样仍沉稳,与平时没有区别。但牧羽注意到他紧绷的下颚线。牧汉霄的手也放在他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握着,发出不允许他离开的信号。
牧汉霄要换个酒店。他认为这家酒店离事发地点太近了,开车十五分钟的距离,太不安全。助理很快安排好行程,请他们先行前往新的住处,行李则随后送去。
牧汉霄与牧羽坐上车离开。车上牧汉霄接到电话,他离开得太突然,令合作方有些措手不及。牧汉霄在通电话,牧羽就坐在旁边捉着他的一只手,玩他的手指。
牧汉霄的手修长好看,手指干净有力。这样的手,写出的字也好看。牧羽喜欢牧汉霄的字迹,在常年学习汉语的过程中意识地学习着牧汉霄的字。熟悉的人一看他的中文字,就知道他的字是谁教的。
牧羽把手放进牧汉霄的手心,牧汉霄收起五指,将他的手握着。牧羽抬起头,牧汉霄已经结束通话,看他一眼。
牧羽逗他:“十五分钟的车程你都说近,干脆搬出伦敦住好了?”
牧汉霄说:“你倒是半点不知道害怕。”
牧羽笑得眉眼弯弯:“我要是死了,你会伤心吗?”
牧汉霄没搭话,不想搭理他的样子。牧羽哼起歌,车行驶过伦敦的街道,英格兰的天空总如蒙着深蓝的雾,雾降落旷野,风带来海洋的水潮气息。
牧羽没想到牧汉霄还真出了伦敦。车一路行驶到布莱顿,牧羽下车,看着不远处的大海和码头。
“哥哥,你是不是有点紧张过度了?”
“原本就要来这里看工厂,只是把计划提前了。”牧汉霄走下车,海风吹过他的脸庞。
牧羽不关心,他只在乎今晚他可以和他哥住在美丽的海边酒店了。应酬泡汤,他哥今晚肯定能陪他。牧羽心情大好,他看到街对面有一家花店,鲜花琳琅满目。
他拉着牧汉霄过马路进了花店,指着一捧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哥,送我花。”
牧汉霄买下花,牧羽抱得玫瑰,总算肯乖乖跟着他哥回酒店。他们抵达布拉顿的时候天色已晚,他们就在酒店里用过晚餐,行李很快送到了他们住的房间。
如牧羽所愿,房间拥有观海的最佳方位。露天阳台外便是一望际的大海,小城依海建立,一个个可爱的屋顶尖簇拥于山坡上。夜晚的海边静谧,唯有风吹拂海浪的沙沙声。
牧汉霄调低水温,微冷的水冲过他赤裸的胸膛。他已彻底平静下来,收敛了心底的暴躁,压下控制欲。
他了解自己的内心和情绪走向,深知他骨子里流淌的控制和掌控的倾向。这种倾向或许是牧家人的天性,也是他作为“牧汉霄”被培养而成的特质。
当事情不在他的意料之内的时候,掌控的欲望就会出现。而当触及到牧羽,就需要额外花费精力去克制情绪。就像运转的机器过热擦出火星,那点火星滚烫,烫得牧汉霄不耐。
他不止一次想,真是个烦人的小鬼。
牧汉霄洗完澡出来,牧羽好像玩累了,已钻进被窝,鼓起个小包。牧汉霄注意到原本放在桌上的玫瑰花不见了。
他关了灯,留一盏床头暖灯,掀开被子进去。他还没放下枕头,牧羽忽然从床那头滚一圈过来,起身跪在床上。
“Srpris!”
牧羽扬开双臂,洒开一圈玫瑰花瓣。牧汉霄被花瓣扬了一脸,冷静看着牧羽。
牧羽大笑起来。他不常这么欢快,只有在兴致很高的时候才这么闹腾,而牧汉霄有幸见证了他几乎所有兴致很高的时候。
“今晚我们就睡在玫瑰花里。”牧羽自认为很浪漫地宣布。
牧汉霄起身,拿起被子一掀,花瓣被全部抖到地上。牧羽啊一声,牧汉霄躺回来,牧羽扑进他怀里:“我一片一片摘下来的!”
牧汉霄按住他:“明天再给你买。”
牧羽这才心满意足地消停,捧着他哥的脸亲一口,趴在他哥肩上:“那就祝你晚安,做个好梦。”
牧羽的吻轻软,落在牧汉霄的脸上。他喜欢对他说晚安,天真地希望他每晚都好梦。
但牧汉霄知道自己做不到。他不是风的雨,不是晴好天里平静的海。他的耳畔充斥世间的嘈杂,所见繁华下的血肉与污秽,纷纭人生之高低,权势和虚伪。他如站在远处观望日复一日行进的自己,像两个冷静的人在光与暗的两边观察彼此,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了解彼此。
只有当牧羽捧过他的脸,给他一个晚安吻的时候,他们才能短暂地握手言和,变成一个平息的人。
然后沉入他稀少的、珍贵的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