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斯卡尔博士一脸看精神病病情愈加严重的患者表情,“不是你叫我来的?”
“啪!”孙立恩一捂脸,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请帕斯卡尔博士来会诊的事情。“不好意思……实在是太忙,给忙忘了。”
杨建强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PCR同时跑三个样本,哪怕就是同时操作也得过上六个小时才有结果——第四中心医院跑的还是PCR-Elisa,如果用传统荧光电泳,那就得等最少十个小时。
“你的推论……理论上完全有可能。”帕斯卡尔博士听完了孙立恩的诊断后,沉吟了半晌给出了自己的意见。“但是我也同意周主任的看法,这个诊断的巧合性太大。虽然逻辑上和发病时间上都没问题,可用这个推断去治病并不现实。”
孙立恩也知道这一点,他摇头道,“我也没打算马上给他做放疗。就算确诊之后,放疗也不是第一优先的治疗手段。但是我觉得,以他目前的免疫体系强度,能够同时削弱弓形虫,并且还让他抗得过副作用的,恐怕就只有放疗了。”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帕斯卡尔博士想了想,忽然提议道,“我建议你去问问瑞秋,她是肿瘤学方面的专家,对于放射治疗的了解要比我更深一些。”
“治疗的事情我肯定得去问问其他专家看法。”孙立恩点头道,“不过,能不能先把他的免疫抑制方案调整回来?用原来的手段抑制免疫系统的话,也许能够减轻他现在的症状表现。我担心如果他的免疫系统继续活跃下去,也许很快就会出现脑疝。”
杨建强的大脑里现在有八个水肿区域。而且大部分水肿区都位于灰质和白质的交接区。如果水肿继续发展下去,甚至变成脓肿的话,八个区域的脓肿几乎肯定会引起脑疝。万一脑疝,孙立恩倒是不用去费工夫询问放疗的可行性了——直接准备写死亡证明书就好。
“免疫方案的调整没有那么简单。”帕斯卡尔博士摇头道,“他现在的免疫方案是肝毒性比较小的那种。如果突然调整到以前的方案,很可能会导致急性肝损伤之类的问题。尤其是药物联合使用的时候,每加一种药物进去,就有可能导致更严重的副作用。”
“那还有什么办法?”孙立恩急了,帕斯卡尔博士的专业水平能力摆在这里,他要是说不行,其他的医生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办法。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杨建强的病情进一步加重,从脑水肿变成脑疝?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增加他现在的激素用量。”帕斯卡尔博士的回答出于意料的简单。“虽然长期用药需要注意激素水平,防止出现医源性的库欣综合征,但仅仅是短期抑制的话,提高激素剂量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孙立恩眨了眨眼睛,他真不相信困扰了自己好久的问题居然会有这样的解决方案。
“你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医生。”帕斯卡尔博士看着孙立恩的样子,大概也猜到了孙立恩正在想什么。他笑了笑,拍了拍孙立恩的肩膀道,“可是,现在就开始接触这些情况复杂的病人,对你的成长并不见得就是好事。时间长了,你会逐渐遗忘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则——患者所患的疾病和所需的处理手段,往往是非常简单的。”
医学院里上课的时候,有一句话叫做“听到马蹄声就要想到马而不是斑马。”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孙立恩现在已经有了“听到马蹄声后想到的是长颈鹿”的倾向。将诊断方向和治疗手段复杂化,这是会出大乱子的。
一个明明只是感冒的患者,你要非觉得人家有严重的肺动脉高压,那就等着被投诉吧。明明一针头孢就能解决问题的事情,你还非要加点奥司他韦才能放心,被投诉都算轻的——如果有严重副作用怎么办?
孙立恩忽然觉得背后有点发冷,他原本对帕斯卡尔的建议有些不以为然,谁知道现在静下心来一琢磨,他才发现自己真的有这种倾向。
总的来说,还是学艺不精,也多亏了老帕这种外国人不管人情世故的性格直接说了出来。孙立恩叹了口气,对着帕斯卡尔点了点头,“谢谢您的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