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有三个可能性。”孙立恩解释道,“第一个可能性是,造成肺栓塞的栓子是血栓,它的出现和腹膜后坏死性筋膜炎没有直接联系……它来自于您母亲身体里的肿瘤。恶性肿瘤会导致人体的血液呈现高凝反应。这个可能性是比较大的。”孙立恩首先从栓子的性质出发开始了分析。对患者家属的解释其实也是他对自己诊断的一种重新审视。“第二个可能,栓子本身仍然是血栓。但来源是因为腹膜后坏死性筋膜炎。人体在严重感染的时候,身体里可能会出现一种错误的凝血倾向。这会导致大量的血液凝聚物质在小血管里凝结。当小血管里充满了凝结着的血栓后,血液里储存的这些凝血物质被消耗一空,人体转而出现了严重的出血倾向。”孙立恩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测,“这种情况是非常危险的,医学上的专业称呼是DIC——弥散性血管内凝血。”
可能是被“非常危险”四个字吓到了,赵敏马上就追问道,“那我妈是这种情况么?”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我们认为这样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就算她是DIC,现在还处于广泛凝血之前。”孙立恩解释道,“因为我们没有观察到她的出血倾向,至少目前还没有观察到她有广泛的体表紫癜,静脉补液通道渗血——包括她现在正在使用ECMO的情况下,也没有出现类似症状。我们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是DIC发生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赵敏看上去稍微松了口气,“还有其他的可能性么?”
“第三种,栓子并不是血栓,而是细菌栓。”孙立恩继续道,“腹膜后坏死性筋膜炎发展的速度很快,可能有些被细菌侵蚀的组织坏死后进入了血液,并且随着血液流动堵塞在了你母亲的肺部中。”
赵敏皱起了眉头,“这和血栓有什么不一样么?”
“确实不一样。”孙立恩解释道,“如果是细菌栓,那脱落下来的这些栓子自身就携带有细菌。它们可能会在肺部引起新的感染。不过从治疗角度上来看,会造成的区别并不是很大——不论那个栓子是什么性质,我们都得对钱爱武进行广泛的大剂量抗菌治疗。如果是细菌栓,它会随着抗菌治疗的持续而慢慢消失。如果是血栓,它应该会在我们持续的肝素维持下消融。”孙立恩顿了顿解释道,“使用ECMO是要持续使用肝素的。如果血栓太大,肝素溶解不掉,我们也许会考虑进行介入取栓。”
把治疗方案和利弊全部描述了一遍后,孙立恩自己也有点累了,“大概情况就是这样,我担心冯医生在电话里有些东西和您说不清楚。现在还是请您签字吧,我们把手续补上。”
赵敏毫不犹豫地签好了字,并且再和孙立恩强调了一遍,“我母亲的治疗费用问题不用担心,我还是有些家底的——冯医生和我是好朋友,她跟我说过这个ECMO的治疗费用问题。”
孙立恩终于放下了心来,他笑着答道,“这样就好。我们也能心无旁骛的专心治疗了。”
赵敏忽然皱了皱眉头,她咬着牙问道,“我哥……赵明现在在哪儿?”
“在四楼ICU门口。”孙立恩只当对方是要去和赵明统一一下关于抢救的意见和认识,他很“热情”的指路道,“您如果要去找他的话,从电梯上去就能看见了。”
赵敏点了点头,自己一个人往抢救室外走去。孙立恩则在小会议室里摸出了电话,开始通知ICU的医生们授权情况。等把事儿都安排好了,孙立恩走出小会议室,准备去ICU里取自己的白大褂。电梯刚刚到了四楼,随着电梯门打开,一阵惊恐的喊声忽然涌入了电梯里。
孙立恩被吓了一跳,探头出去一看,他被眼前的血腥场面吓呆了。
赵敏在ICU门口,被三四个保安按在地上。她并没有挣扎反抗,但是手上有着非常明显的血迹。而稍远处,从ICU里冲出来的医生正在紧急为赵明做着止血处理。
赵明半坐在地上哀嚎着,他身旁的地面上,有一个白色的,血糊糊的东西。孙立恩往外走了两步才意识到,那个白色的东西……应该是赵明的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