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红军从小挎包里拿出了几张打印好的白纸,以及一支笔递给了赵健然后说道,“我记得关女士自从孩子出生之后就一直在用吸奶器和冰箱储存母乳对吧?孩子现在虽然能吃奶了,但是之前那一个多月的母乳里可能会含有新型冠状病毒,所以我个人的建议是不要再给孩子吃了。”他顿了顿道,“但是……这些母乳里可能会含有对抗新型冠状病毒的抗体,这对我们研究会很有帮助。”
他低着头,指了指放在赵健手里的纸说道,“这是捐赠同意书——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可以把那些冻在冰箱里的母乳捐给我们。”
这个请求……其实有点突然且可能令人难以接受。毕竟母乳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个带有个人隐私属性的产物。但关谷雪却没有任何犹豫,她几乎是马上就答应了这个请求,“这些东西要是能派得上用场就太好了,我刚才还在发愁这一冰箱奶要怎么处理呢!”
而转到北五区,作为孙立恩离开时的病区主管,布鲁恩博士正坐在绿区的护士站打着电话。
“嘿,伯纳德,听我说……”布鲁恩博士一边耸起肩膀试图遮挡从电话里漏出去的声音,一边对电话那头的人用英语说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你在云鹤好吗?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给你帮点忙……”
“不不不,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已经在几天里学会了凉皮的制作方法,或者已经学会了十二种烤制猪肘的方法……我现在一提到猪肘就恶心。”布鲁恩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的执照是美国执照,我也没有办法让你以医生的身份加入到治疗组里。如果你确实想为疫情做点什么,我的建议是你最好直接回国,然后继续在美国作为一名医生工作。”
“是的,我们很缺人手。你如果作为一名志愿者来的话,我强烈欢迎。”布鲁恩嘟囔道,“但是我不可能让你作为医生加入到治疗组里,这是违反法律的!在中国行医,你必须有中国政府签发承认的执业医师资格证书才行!”
布鲁恩的声音稍微有些大,刚刚从电梯里出来的孙立恩非常准确的捕捉到了“资格证书”这个词。这让他有些诧异。
作为来华专家,布鲁恩和帕斯卡尔博士两人的执照目前都还是参照“外国医师来华短期行医暂行管理办法”执行的。他们的许可证是由第四中心医院向宋安省卫健委进行申请,并且得到宋安省卫健委审核批准后下发的。两人的执照都是一年内有效,超期后需要重新申请。
帕斯卡尔博士和布鲁恩博士两人目前都正在申请加入中国国籍,按照有关规定,他们必须要等到申请成功后,才能按照正常流程参加执业医师资格考试,并且最终获得执业医师资格证。当然,根据今年刚刚公布,还处于征求意见阶段的《外国医师来华行医管理办法》规定,符合条件的外国国籍医生也可以申请。
不过按照目前的申请进度来看,帕斯卡尔和布鲁恩博士大概会在这一条办法正式生效之前就成为法律意义上的中国公民,并且俩人都得去考执业医师资格证。
孙立恩有些诧异的地方也就在这儿了——布鲁恩的执业证书是每年四月到期续签,现在打这个电话……总不能是老布的证书出问题了吧?
缩在一旁打电话的布鲁恩看见了孙立恩询问的目光,他摆了摆手示意孙立恩稍等一下,然后继续对着电话说道,“我可以帮你问一问更高级别的管理人员,但我没办法给你任何保证。伯纳德,我还是这句话——如果你想要为这场疫情出点力,那所有的志愿者队伍都会欢迎你。但如果你要作为一名医生参与到治疗里的话……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如果有办法了,那我再联系你。”
挂了电话之后,布鲁恩非常焦虑的挠了挠头,然后对孙立恩道,“那个……孙主任……”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非常纠结且还有些不好意思,但他仍然强忍着心理上的不适问道,“我有个朋友现在就在云鹤,他想参与到临床工作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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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Xu是一名祖籍安徽的第二代美籍华人。在美国生活了三十多年后,他决定在这个春节暂时休假,并且回到中国。他想看一看,自己父母曾经生活过的家乡和国家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在探访完了安徽老家后,伯纳德·许医生原本打算将母亲的老家云鹤作为第二个中转点,并且在春节后从云鹤前往沪市——他准备在沪市探访几个自己以前在上学时关系比较好的中国同学,然后再回到美国。
但这个计划却被疫情彻底打乱了。因为母亲的两个妹妹都还在云鹤,许医生最终决定不搭乘美国国务院的撤侨专机,而是留在云鹤照顾两个“陌生”的姨妈。
随着疫情情况逐渐好转,伯纳德自己也有点待不住了。外面是还在肆虐的疫情,作为一名医生,他实在是无法接受自己只能呆坐在家里等待风暴过去。
本来待在家里,着急也就着急了。可伯纳德却在互联网上发现了一些值得注意的地方——他居然在互联网上发现了一段正在疫情第一现场的医生,怒骂网民暴行会让疫情传播风险增高的视频。
这段视频本身没啥问题,伯纳德也非常同意这位孙医生的意见。但真正吸引了他的,则是在视频结尾处一闪而过的那张熟悉的脸。
这不是布鲁恩嘛!布鲁恩·菲兹杰拉德,那个以前在训练室里和自己一起练习举重的家伙!
毕业于伊利诺伊州立大学的伯纳德医生在毕业后进入了霍普金斯医院工作,作为一名研究方向是肿瘤学的医生,他在霍普金斯的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好吧,其实并不怎么好。至少情感生活上,伯纳德受伤的还挺严重。
为了弥合自己的情感创伤,伯纳德重新开始捡起了自己大学时的兴趣爱好——举重。并且在这里,他认识了布鲁恩。
既然发现云鹤一线的医生里有熟人就好办。伯纳德抄起电话就开始询问起了布鲁恩如今的联系方式——没办法,他和布鲁恩就是个“一起练举重的朋友”的关系。而自从布鲁恩离开巴尔的摩之后,他就和这位朋友断了联系。
持续的电话追踪持续到了今天早上,伯纳德终于从自己朋友的老板手里要来了布鲁恩的联系方式。说来也巧,伯纳德的这位意裔好友的老板,现在也在中国。
不过这都不重要,在拿到电话号码的瞬间,伯纳德就拨通了这串号码。并且在长达十五秒的祈祷后,他成功的听见了布鲁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