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同时约定,就在这里停留十日,十天后继续结伴而行,不必再回红锦城,向东穿行荒野直接到达武夫丘下,时间上也绰绰有余。
至于届时谁来领路,当然是小路先生。这名号可不能白叫,就由他来寻找山间小路吧——这当然是一句玩笑。其实是因为虎娃善察地脉走向,那便更擅于在山野中寻找道路。经过短短两天两夜的接触,大家亲眼见证了所发生的这些事,虎娃已完全令众人信服、隐然已成为大家真正的引领者。
虎娃并非刻意如此,更没有端出什么高人的做派来,但他的见识非凡,总能指出那些就在眼前、可偏偏众人都看不到的机缘。更难得的是,他的一切表现又那么自然,言行举止并无什么特异之处,可回头细细琢磨品味,却又令人不得不惊叹。
比如在红锦城集市中发生的事,看见一件器物,他买不起或者不需要,自己没买倒也很正常。但那剑胚却是众人都不认识的、特殊的宝物,那卖山货的老者所要的价格乍看很贵,但实际上其价值远远超出了老者的要价。
假如换一个人看见这等宝物,恐只会不动声色地将之买下来,假如没有钱便会去设法弄钱或借钱。就算暂时买不了,他也不会告诉别人尤其是那卖剑的老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或许还会私下攀谈套话,问清楚老者在何处采得的璞石,然后悄然跑进山中寻找。
不必多问,世上很多人恐怕都会如此选择,而这么做也谈不上有什么错。假如错过了这种好事,很多人也会在心中抱憾不已,恨不能时光倒流,让老天爷给他机会重新再来一次呢!
而虎娃却不一样,认为自己不需要便没买,用了三天功夫却没有去套老者的话,只是研究那剑胚究竟是何物?等他终于研究明白了,却什么都没多做。看见瀚雄想买一柄合适自己的宝剑时,虎娃想起了这件东西,便指引他去买剑胚。
不仅是买东西,他还告诉了在场的人——那剑胚有何妙处,就连卖剑的老者都听见了。假如换做普通的器物,虎娃这么做也完全正常;可面对那样一种宝物,他仍做得如此自然,就非同寻常了!
这看上去很自然的言行,假如换一个人也能做到吗?恐怕很难、很难,与虎娃相比仿佛就差了那么一点点。但就这么一点点,便是天差地别。
至于第二天,虎娃又指引小洒采得一枚武夫美石,众人对此已经不觉得太过惊讶了,只是对小洒非常羡慕、对虎娃平添一分敬仰与期待。他这等举止,很有一种行走人间、指引世人的高人风范。
也只有传说中的那等高人,才会做出这等事情。可虎娃就是大家身边的少年,并没有展现出任何超过四境修为的神通。但假如有一天,有人说他是一位行走人间的当世高人,人们恐也不会觉得难以置信。
瀚雄对虎娃佩服得是五体投地,甚至说这番远行最大的收获,就是结交了小路先生这样的朋友,在这世上他最服的人首先是他爹,其次就是小路先生了!
瀚雄的夸赞多少有讨好的成份,但也完全是发自真心。可他还不太了解虎娃,虎娃做这些事情毫无刻意,自己觉得很正常也很自然,指点瀚雄买下那柄剑胚,与指点他去买集市中别的东西,心境并无区别。
虎娃人生最初的记忆,便是山爷在石屋中点亮了一盏灯。那样使用火麻油、陶碟和草茎,世间就会出现一种叫“灯”的东西。后来他又知道,砍下大树架在断崖两端,世间就会出现一种叫“桥”的东西。
灯和桥出现的方式,自古就是世间存在的,但需要人们发现并了解其玄妙,如此才能拥有那灯光与通途。
后来他踏上修行之道,也没有人教他秘法,就是一种自悟,宛如山野中那些自感成灵的妖精,只是机缘或有不同。对他而言,那条登天之径,自古就在那里,便是超脱逍遥的本源大道,等待人们去探索印证。在他的心目中,将层层境界的修炼称之为修行。
他离开蛮荒后,接触最久、所遇修为最高者便是仓颉先生。他又见证了仓颉的宏愿——留文字传承于世间。这不仅是一种传承,而是教会世人掌握文明传承之道,如点亮一盏又一盏的灯、架设一座又一座的桥。
所以对虎娃而言,告诉瀚雄在哪里可以买到最合适的剑,而那柄剑胚又是怎样一种东西、可以如何祭炼,不过是相当于告诉他——如何以火麻油、陶碟、草茎点亮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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