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冈仿佛知道大家心里在想什么,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诸位想必认为,这罪名定得太重了,我也认为确实有点重。但是不是为了让彭铿氏大人满意,有意构陷庚良;也不是因为反正庚良得死,觉得将罪名往重了说也无所谓。
这里是学宫,我们并不是给庚良定罪,只是在辨析他有何罪,当畅所欲言,不能避重就轻,要以诸般事实为依据、做出相应判断。方才彭铿氏大人已告诉庚良,那就是他的座位、他就是巴国学正,并反问庚良是否自认能任免国中诸正?
庚良当众叫嚣,他说谁不能坐便是不能坐,他说谁有罪便是有罪。能任免学正大人者,唯有国君,庚良则有窃位谋逆之言行。
庚良当还众宣称,原相室国人不论地位高低、皆为贱民,此亦是裂国谋乱之言,其罪再加一等。如今巴原一统,原五国子民皆为巴国子民,断不能容此言此行。
庚良忤逆尊长、大不敬,他冒犯的不仅是学宫中的尊长,更冒犯了巴国先祖。须知当年相室之君,亦是盐兆后人;如今紫沫归朝,仍是国中享十爵之封君。其人有此言行,还当逐出宗室、削爵为平民,但此刑应由宗室自行裁定,我等在学宫中就不必多议了。”
侯冈一条条剖析庚良所犯罪行,听得众人直冒冷汗。庚良之罪,如果一条条算下来,应该被逐出学宫、挨鞭子、打板子、逐出宗室尽削其爵,与其同党一并处斩。其实有最后一个处斩就够了,左右不过是个死,但在学宫中分析其罪,都得说清楚。
这时有个弱弱的声音道:“彭铿氏大人、侯冈大人、诸位教习尊长、诸位学宫高弟,既然侯冈大人方才说要畅所欲言,我能否说几句?”
一直没说话的虎娃突然开口了:“你是何人?”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名二十来岁的后生站在门边靠墙的位置,他是刚才进来的,没敢上前,躲在了阶卫将军的身后震吼,此时躬身答道:“我叫阿土,是庚良的伴学书童。”
今日这个场合,众学宫弟子的伴学书童本是不出席的。可是阿土听说庚良获罪,心中非常焦急,所以在阶卫将军进门时,也悄悄跟进来了。他是庚良的伴学书童,众人议定庚良之罪,不论说轻说重,却无一人为庚良辩解,他觉得自己应该说几句。
虎娃点头道:“那好,你说吧。”
阿土一指还被定在半空的庚良道:“方才侯冈大人说庚良犯谋逆之罪,我不敢说其无罪,以其言行来看,也确有谋逆之嫌,但仅是嫌疑而已。我是他的伴学书童,深知其人虽嚣张妄为,但绝无谋逆叛国之心,反以巴国宗室为傲。
若我记得不错,我们昨日在都城外见过彭铿氏大人,当时他并不认识您、也冒犯了您,却自以是您冒犯了他,以其心胸脾性,必会寻仇报复,甚至当场行凶,此乃取死之道。但他绝无谋逆之心,甚至已想好了行凶后的辩解之辞,就是在呵斥一名仆从不要坐在学正大人的座位上,也是为了维护彭铿氏大人您的威严。
若说其行凶伤人、藐视学宫、忤逆尊长,乃至无心中犯下危国之罪,都是没有错的。可说他是有心谋逆,似有不妥。”
虎娃笑了:“不错,不错,在此时此地,你还能站出来为他辩解,且所言条理分明,也算难得了。若是城主登堂问案,或理正大人堂审,也应有此辩。
你有疑问自然可说,但你没有亲眼看见刚才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根据众人言论以及庚良的品行猜测。我可将详情转述,并答你之惑……”
庚良心里是怎么想的,虎娃当然一清二楚。虎娃从小就有一种近乎天赋的神通,就是能直视人心,且不仅仅是人心,这也许与盘瓠有关。盘瓠从小就把自己当成人了,只是不会说话、样子也很奇怪的人,通过它的神情动作包括叫声,虎娃就能明白这条狗是什么意思。
虎娃记事后不久,便迈入初境得以修炼,感知是越来越敏锐,起初能察觉他人内心中真实的情绪,包括那些隐藏在心中的喜怒哀乐,由此也能分辨对方是不是在撒谎,或者言不由衷有所保留。这种感应神通,也是虎娃能自悟纯阳诀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