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声音一落,手轻轻一动,牵起毕玄机,踏空而起,破雪而飞。
大隅皇宫,雪在下,风在吹,李炽一巴掌按在面前的龙案之上,半躬身形久久不动……
礼部侍郎周亦方刚刚传来一则劲爆消息,一下子挑起了这位雄君最敏感的神经……
宰相王群水、一品大夫杜儒心、文渊阁大学士曹汝,战战兢兢立于一旁……
曾几何时,但凡林苏的大动,陛下都会神经过敏,何况此番大动,笔直地剑指大隅!
林苏竟然入了大隅!
而且是大摇大摆地进来的!
用意何在?
两年前,为一代雄君李炽,对于林苏这个名字完全感,哪怕他摘取青莲第一宗师,他也只是稍微有点小感觉,但后来,他的每一步,都让李炽心惊肉跳。
尤其是在北境战场之上,但凡他参战,李炽每战必败!
这是一代雄君心上的刺!
他李炽,想了数的办法,希望林苏入大隅,只要林苏入大隅,他就可以随意揉捏林苏。
但是,林苏之滑溜是出了名的,他的滴水不漏也是出了名的,他就是不入大隅!
哪怕他中进士的进士宴上,大苍高官甚至大苍皇帝姬商都配合他,想送林苏入大隅,都功败垂成。
而如今,林苏偏偏就入了大隅!
大摇大摆地进来!
甚至是大摇大摆地搅乱他的民心大计——他在济州城论仁道,矛头直指李炽为伪仁,展示他治下的海宁如何如何好,全都是攻心之计!攻的是大隅的民心!
他为大隅之君,有一百个理由需要将此贼碎尸万断,但是,没有一个理由能够摆得上桌面。
此贼很猖狂!
关键他还有资格猖狂!
他是圣殿常行!
他行走各国,各国只能礼遇!
我他祖宗八代的礼遇……
“陛下!”
曹汝道:“此贼乃是圣殿常行,明着不可能对他下手,也许唯有修行道上的力量,才能杀他。”
李炽没有开口,但一条人影声息地突然出现在李炽身边,此人黑色头套,头套里一片虚,他的声音似乎也是从虚中传来,说不出的诡异:“修行道上,能杀他的人也不多!”
啊?
三位大臣同时一惊。
“三位大人,可知此人去年十月在大苍洞庭湖经历过一番狙击?天灵宗一名长老修为已破源天,照样死在他的手下!大隅境内,破源天境者又有几人?更何况此人已经激活常行令,一念之下就可回归圣殿,攻击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次失手,不可能再续!”
此人乃是大隅暗司首领,名龙飞,人如其名,他是真正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众人只知他信息极度灵通,却很少有人能见其真容,或许只有李炽一人,才真正知道他是谁。
三位大臣面面相觑,连源天境都死在他手下,大隅还真的很难找到能杀他的那把刀。
但是,难道就任凭他这样一路行来?
一路散布他的妖言惑众?
大隅颜面何在?
更何况此人的论道着实让人心惊胆战,蛊惑性强得不可思议,如果让他自由自在地四处论道,大隅皇朝费尽心力收拾的民心,搞不好真的会被他带偏……
李炽慢慢抬头:“各位爱卿好好想一想,此贼此时入大隅,究竟意在何方?”
他一个“此时”,意味深长,宰相王群水目光一凝:“莫非是……三日后的阅兵?”
这句话一出,杜儒心猛然一惊:“必是如此!阅兵式上,百万大军齐聚,他如果施以兵法,后果不堪设想!”
李炽双目陡然大亮……
每个雄君,骨子里最重视的还是兵!
而林苏驰名天下最让人忌惮的就是他的兵法!
假如,只说假如,假如这贼子冲着阅兵而来,那还真是一个巨大至极的危险!
别人想在阅兵时捣乱,那是自寻死路,而林苏是但凡有兵就是他的主场的超级兵神,他“借刀杀人”的兵法,那是可以让百万大军自相残杀的。
这一着,只要想想,就让人后背冒汗。
“论如何,不可让他靠近阅兵场半步!”
王群水右手猛然下挥,极其坚决。
曹汝道:“正是如此!不如由北凉书院出面,向他发起挑战,将他牵制于北凉书院……”
“不妥!”
杜儒心言:“北凉书院虽是大隅顶尖书院,底蕴深厚,但跟大苍白鹿书院也只在伯仲之间,白鹿书院被他横扫,曲非烟因他而身死道消,如果北凉书院以文道挑战于他,或许成全了他!”
众人面面相觑……
也是啊,林苏其人,文道之博,与伦比,造诣之深,更是让同时代的文人恐惧。
北凉书院如果发起挑战,最终败北,那大隅颜面何在?
这风险有点大,冒不得。
王群水沉吟:“老夫倒有一妙计!”
“宰相请说!”
李炽道。
王群水道:“由文渊阁出面,与他论道,论忠!”
这句话一出,众人全都大喜……
妙啊!
文渊阁出面要与他论道,他基于文名非接不可,而论忠,才是整个计划最精心的地方,林苏其人,知识渊博绝顶,似乎什么道都能接,但是,有一条道,他是万万论不得的,那就是忠!
为何?
林某人后脑生反骨!
他天生就不是忠的代表,他一直都是忠的对立面!
李炽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宰相之谋,甚好!就这样定了!下去吧,准备!”
众位大臣退下。
李炽目光慢慢抬起:“关于刺杀之人选,有定夺?”
牵制林苏是一个方面,最终除了他才是终极目标,林苏入大隅,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李炽可不会放过。
“有一方势力,或许是唯一合适的势力。”
龙飞道。
“哪方势力?”
“天绝渊!”
李炽眼睛又一次亮起……
天绝渊,还真是一步好棋啊,所有人都知道,天绝渊不受外界任何皇权左右,他们的人杀了人,账是不可能算到皇权头上的,不管林苏身后有多大的势力,不管他这个人有多大的忌讳,天绝渊都可以杀。
因为天绝渊是连圣殿都奈何不得的地方……
林苏和毕玄机又一次身在金舟之上。
“说说吧,你今天这一局,谋的是什么?”
毕玄机道。
林苏道:“你呢?看到了什么?”
毕玄机道:“我看出了你的两重用意,其一,策反!其二,攻心!”
“不!”
林苏赞道:“李济生虽然身处陋室,但是,他却是江南十七州文人领袖,更重要的是,此人是有故国之念的,楚国当初被大隅铁骑灭国,他有抱幼君而死的决心,虽然最终没死成,但散尽家财,偏安陋室,却也彰显他的文人风骨,如果说大隅有值得策反之人,他疑首当其冲。”
毕玄机道:“策反之举你解释得透了,攻心之举你下手却也狠了些……”
“狠?”
“是啊,你没见到沿途民众之苦?你没见到济州城大雪中尚有刚刚死去的尸?在这种情况下,你将海宁的人间仙境摆在他们面前,冲击力简直是……你真不怕他们连夜冲过零丁洋啊?”
“哈哈,零丁洋畔,你不是已经准备了逃亡通道吗?我不在乎逃过去的人是百万,还是千万,只要他们过,我就会给他们生计!我不会让他们后悔今天的冲动,我要的也就是大隅基本盘就这样此消彼涨。”
“这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谋一国?”
“是!国与国之争锋,兵道虽然最直观,但却是末节,真正的争锋,在于民生,在于民心,在于战场之外……”
毕玄机轻轻掠起耳畔的秀发:“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考量?我没有看出来的考量?”
“自然有!”
林苏道:“我以儒道为开路先锋,是有用意的!”
毕玄机一双妙目霍然落在他脸上,带着强烈的惊讶……
林苏道:“我此番入大隅,注定惊天动地,我不希望圣殿之中,有人说我以兵道乱一国之政,如果他们非得要说,那么,我希望他们说的是,我以儒道乱一国之政!”
毕玄机心头大跳……
大道之争?
他步步行来,步步是计,这明明是兵道!
但是,他偏偏拿儒道给兵道做了件外衣!
涉及大道争锋的事情,在三重天之上都是惊天大事,是比凶险的事情,悄声息间,在这入大隅的当口,他埋下了这样一步暗棋。
他永远都不走平常路!
他的每一步,都渗透着非同凡俗的战术思维!
他曾说过,蝴蝶扇动翅膀,可以在遥远的大洋彼岸产生龙卷风,如今,她亲眼见到了这只蝴蝶似乎有意,似乎意地扇了一回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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