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之畔神机营的驻地静悄悄的,唯有留守的后勤兵卒将校场上的积雪一堆一堆的堆积起来,在校场上形成一座座“雪山”,整个营地静谧而空旷。
大部队仍未回来
房俊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看天色,觉得有些意外,想了想,并未进入营地等待,而是调转马头,去往城西的金光门外等候。
待到房俊赶至金光门外的时候,正巧赶上远处神机营踏着积雪逶迤而来。城门外等候已久的家属人山人海,堵在城门外翘首以盼,待得神机营到了近前,男女老幼的家属便不停的呼唤自家儿郎的名字,场面混乱而感人。
大抵是兵部传出去的消息吧,房俊对于整个长安城都知道神机营抵达的时间有些疑惑,不过却并不在意。
即未回到营地集结,便意味着此时尚在军中,兵卒不得擅自归家,否则便是触犯了军纪,是要重罚的。不过不得归家,不等于不能和家属说话,一些家属在神机营的队列中寻到自己亲人,便开心的呼喊着,被喊着名字的兵卒亦会开心的笑着,向家属挥挥手,示意自己的康健。这些举动往往会引发民众一阵欢呼,情绪很热闹。
然而有得意,便会有失意。
那些一遍一遍呼喊着自己亲人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的民众,一颗心便渐渐的陷入绝望,可他们仍然不愿放弃,宁愿相信自家的儿郎只是落在大后面,他们焦急的翘首向盼,心里虽然感觉到了最坏的事情可能已经发生,他们的儿郎怕是回不来了,却暗暗祈祷天可怜见。
等到最后部队全部在面前走过,这些失去亲人的民众才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现实,他们的儿郎再也回不来了
一时间,哭泣之声弥漫着整个西城门,呼喊着自己亲人的名字,哭诉着一些哀怮的话,悲痛欲绝。
渐渐的,那些安然回到长安的兵卒和亲属,敛去了自家的欣喜和高兴,沉默起来,表达这对于这些失去儿郎的亲属的同情。
自隋末开始,一代又一代的关中儿郎便离乡背井,转战四方,他们谱写出关中健儿一曲曲英勇无畏的诗篇,却也将尸骨埋遍大江南北,漠北塞外。
自古以来,战争便是如此令人无奈,有人生,有人死,有人衣锦还乡,有人埋骨他乡
房俊静静的坐在马上,看着面前这一出人间悲喜,默然不语。
战争是这世间最愚蠢的行径,却也是最不可避免的手段。别说是这民风愚昧社会落后的中世纪,即便是到了经济腾飞民智开启的二十一世纪,战争亦不可避免。
只要有利益的述争,便会有战争的存在。与其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不如说利益才是战争的本源。
和平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更不会有谁施舍。
想要结束这一幕幕失去亲人的人间悲剧,就只能继续前赴后继的一代一代战斗下去,直到用赫赫的兵威,打出一个太平盛世
王沟村,这是骊山南麓的一个小村落,亦属于新丰治下,整个村子只有十几户人家,生活在山间一处低洼的谷地里。与外界联系的唯有一条羊肠也似的山路,此时大雪封山,王沟村便成为与世隔绝的一处绝地。
若是放在后世,这样的地方是那些“驴友”最喜欢的,登山涉水来到此处,备足了生活用品,然后静谧的享受一番与世隔绝的逍遥写意,没网络,没信号,仿佛来到另一个淳朴原始的世界,很有一番趣味。
然而在这个年代,与世隔绝便意味着巨大的困难。
可能因为存粮不足而饿肚子,可能因为生了疾病却不能医治,可能因为雪灾导致整个村子都被厚厚的积雪掩埋,却无人可知
一大清早,村里各家各户的烟囱陆陆续续升起了炊烟,低矮的房子有些已然被积雪压得塌下来,左邻右舍都赶过来帮忙,若不能在日落之前修葺完好,这一晚上就不得不去邻居家借宿。可是家家都是低矮破败的房子,哪里有空闲可以安置别人
村里的耕地本就稀少,且大部分都是产量极低的山坡硬地,一年到头也产不出什么粮食,却依然要承担各种各样的税赋杂课,负担无比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