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怒道“老夫堂堂长孙家家主,岂是下贱之商贾”
这老狗,简直就是在骂人啊
魏徵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精神头儿实在不济,耷拉着眼皮,嗤的一笑“长孙家铁厂垄断了军中用铁十之七八,所获之利,甚于关中商贾之和你不是商贾,谁是商贾你赵国公,就是大唐最大的商贾反过来却口口声声贬低商贾,将自己划入士族阶层老夫活了这么久,不要脸的人见过太多,但是如此厚颜无耻之辈,实在是生平仅见”
房玄龄心中那叫一个畅快啊,果然不愧是魏徵,这骂人的能耐天下难及皇帝陛下尚且对他焦头烂额,往往不得不退避三舍,你长孙无忌算是哪根葱
马周差点为魏徵的话鼓掌叫好
他出身寒门,对士族阶层这种“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无耻最是厌恶口口声声贬低商贾,可是放眼天下,哪一个士族不是靠着经商积累大量家业,过着钟鸣鼎食的奢靡生活同时,还要用大量金钱去结交同盟、拉拢各方势力
标榜着纯粹士族血脉并以此为傲的同时,哪里有真正“耕读传家”的士族
魏徵就是魏徵,这脸打的“啪啪”响
长孙无忌勃然大怒,“砰”的一拍桌子,须发冲冠,怒道“老匹夫,焉敢辱我”
魏徵面对暴怒的长孙无忌,八风不动,只是冷笑“赵国公说来听听,老夫是那句话辱了你说得有理,老夫给你跪地磕头赔罪。”
“你”
长孙无忌气得血压飙升,满脸赤红,狠狠瞪着魏徵的一张挂满了讥笑的老脸,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死这个老不死的
一向被人恨意满满的嘲讽为“长孙阴人”,素来以城府甚深令满朝文武忌惮的长孙无忌,也顶不住魏徵这番将人扯破脸皮的羞辱
李二陛下以手抚额,头痛不已。
果然还是那个魏徵啊,亏得自己还以为他是要死了所以才改了随口咬人的性子,却才发现原来这老货今日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长孙无忌
偏偏魏徵之言是顺着长孙无忌而说的,并且说的没错。
那个士族不是商人
不经商,整个家族就当真只靠着几亩地和为官的俸禄生活
但是这样的人还真有
魏徵就是
不然人家魏徵为什么能这么硬气的嘲讽长孙无忌长孙无忌为什么气急败坏却不能反驳因为人家魏徵就是这么一个只依靠几亩田地和俸禄过日子的存在。
所以,长孙无忌家里钟鸣鼎食锦绣绫罗,魏徵则在家里吃糠咽菜
商业可以带来巨大利润,也正是房俊这份奏折的核心含义之所在。
所有的士族都在经商,都是商人,却还要为了维护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睁着眼说瞎话,一边垄断了国内的商业,一边还要叫嚣着“商人低贱”,“商人重利”,“士农工商”的社会架构是帝国稳定的基石
事实上,商业早就成为不必农业差多少的产业规模,只是这其中的庞大利润,却统统进了士族的库房,跟帝国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
所以,房俊要撬动这份利益,将其从士族的口中虎口夺食,转手放进帝国的府库之中。
在这一刻,李二陛下的利益与代表了士族阶层利益的长孙无忌,天然就是相悖的。跟长孙无忌深厚的友情、亲密的关系,以及长孙无忌昔日为帝国、为他李二陛下做出的功绩,李二陛下几乎可以容忍长孙无忌的一切。
但前提必须是不损害帝国的利益
皇帝即帝国,帝国即皇帝。
身为皇帝,自然要维护帝国的利益,这是天然属性。
李二陛下冷眼旁观,并未叱责二人的吵闹,只是缓缓说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是否集帝国之力鼓励商贾、扶持商业,这需要一个漫长而严谨的考证过程,是诸位宰相的职责。现在,朕只想问一句,关于房俊在奏折最后提到的谏议,是何看法”
房玄龄身为首相,又是房俊的老爹,自然要第一个表态。
他点点头,沉声道“微臣认为,可以施行。”
岑文本沉思半晌,缓缓说道“可以一试。”
魏徵光顾着“怒怼”长孙无忌了,奏折还没看呢,便对长孙无忌伸手道“劳烦赵国公,奏折给老夫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