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站在黄沙的后面,还是那身蓑衣斗笠,青木拐杖,伛偻着脊背,神似神龛里供奉的土地爷。
众人心里隐隐不安,与老人隔得很远,没敢过去搭话。
山脉尽头是蛮荒,寸草不生,阴风飒飒,大漠一望无际,残尸遍地,像这般死寂沉沉的地界,竟然能看见一个活老头儿,实在诡异。
文波在前面领队,眯起眼眸,将老爷子打量了一番。而后,很不屑道:“装神弄鬼。”
便是鬼魂也没什么可怕的,何况是人?
文波手执青铜蟒纹剑,踏足黄沙,一步一个脚印,“前面就是嬴人坊,无视他。”
尸骨上斜插的刀剑皆是上古瑰宝,价值连城。同学们下意识地忽略了这点,古尸的死状太恐怖,肢体残缺,白骨狰狞,少有人敢去拔剑。
众人看着文波前进,步伐沉稳,间距始终,不慌不乱。恰在登上沙丘,将要越过老人时,他还故意挑衅,横着剑,往地上啐了口痰。
“我……我们也走吧……”同学们鼓足勇气前进。
前人走过,后人追赶,同学们脚步散漫,踏出一阵烟尘,随着风堪堪飘散。
距离老人家近了,能看清他的样貌,鬓角斑白,皮肤松垮,眼瞳浑浊且暗淡,无神无光。拄杖手枯瘦如柴,上面的老黑斑密密麻麻,跟发霉似的,实在恶心。
沙丘下,隐约听到老人家的声音,他很认真地在说些什么,但是大家都听不懂。
苏误落在最后,当他徐徐登顶小沙丘时,所有人都走远了。
苏误皱着眉,聆听着老人的话,而后向他鞠了个躬。
老人浑浊的眼眸,在某一瞬间闪过亮光,仿佛千尺深潭,万古沉郁,今日突然泛起了涟漪。
老人沉默着,如磐石一般,似在神游太虚,又似在回忆过往,良久后,才道:“我见过你”
忽而,老人皱起了眉,似觉不大对劲,摇头道:“但是你不是你”
“是你。却又不是你”老人家低下头,喃喃自语着,不知在哀叹什么。
苏误闻言,心起诧异,起身时,已不见老人的踪迹。他望向四周,空空荡荡,老人似凭空消失一般,又似根本没有出现过。
沙丘下,徐柔柔叫嚷着,催促着。苏误久寻无果,只得放弃,探着小碎步下沙丘,与坡下两人汇合。
“你能听懂老人在说什么?”徐柔柔声如银铃,甚是好听。不等苏误下坡,她就开始疑问了。
“他说的是古白话,不过发音很奇怪。”苏误回过头,带着些许迷茫,问道:“老爷子怎么走的,你看见了吗?”
“就……用脚走的啊。”徐柔柔一头雾水,不明其意。
苏误轻叹一声,背风坡陡峭,只得仰视沙丘顶,自是看不见老人如何消失的。
他想了想,决定不告诉两人。
杨洮见苏误沉默,于是追问道:“老大爷到底说了什么?”
苏误回想了数分钟,将老爷子的话在脑子里整理了一遍,译成白话,对着两人道:“这地方叫作秦庭关,过关后,死生不由人。老爷子是让我们留些衣帽,建座衣冠冢再上路。”
“人还活着呢,挖个屁的坟。”徐柔柔直道晦气。
苏误无奈地笑了笑,回想起老爷子沧桑的声音。
——“我见过你,但是你不是你。”
是我又不是我?很奇怪的一句话,耐人寻味,让苏误十分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