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检查的费用,其实还好了,我上次...”他突然顿了一下,“没什么,去窗口拿药就走吧。”
因果对他话没说话感到很在意:“我没见过你生什么大病啊。”
“小病。”他笼统地说。
她觉得他不会说下去了,于是去窗口拿了药便同他离开了医院。
“钱...我寒假做兼职还给你。”她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说。
忠难说,“所谓的。”
“因为我妈已经谈过彩礼了?”
他听到这话便转过头去,因果直愣愣地盯着他,他不明白为什么话题会到这里,“这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看起来总把我当成一个‘迟早会进入你家庭的一员’来对待。”
他不置可否,却也还要狡辩:“我只是...”
“看我可怜?”因果抛出一个他论如何都回答不上来的反问。
他们的谈话总是如此戛然而止,有时候因果也明白是自己在挑刺,但她始终法做到心平气和地跟忠难面对面交流,他的存在从降生于世开始就在讽刺她的一切。
回来的路上他们也一直没再讲话,他走在后面,不知不觉已经被她轻快的步伐甩开了一大截,抬头她的人影已经上了一楼去,他忙加快了步伐要追赶上她,爬到距离家还有一层楼时突然听到一声咒骂,尖锐、熟悉,一瞬间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因果...”他走到转折处想喊她的名字,入眼却是她妈妈扒着她的衣服,把蝴蝶结领带甩在地上,撕扯着她的白衬衫,一边骂她是贱货、养不干净的东西一边用手扇她的耳光。
他双目紧缩,飞奔上楼梯抓上她妈妈的手阻止她再对因果施行暴力,因果一被扯开直接腿一软跌坐在地,她妈妈原本怒不可遏的脸在看到忠难的那一瞬间立刻变了脸,连声音都细了几分:“哎呀,她是跟你出去啦?”
他根本没心思听她妈妈说的话,蹲下身想看因果有没有被打出新的伤,她满脸红印,口红都被抹出了边,白衬衫的扣子被硬生生撕扯掉了几颗,露出了白色的胸罩。她妈妈还在一旁找补说:“哎哟,这孩子也不说,你看看这...”
忠难想去拉上她的外衣遮挡她狼狈的上身,在刚伸出手的那一瞬间就被她一抬手甩开。
一潭死水般的眸子要将他吞进去,仰着脸,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知道是对谁说:“是这个人就行吗?”
“你下次跟我好好讲,跟小难出去约会当然要打扮漂亮点的。”
你有听过吗?
你让人有说话的余力吗?
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啊。
因果看着那张脸,那张做了什么事都能被原谅的脸,他总是要以同情、可怜、悲痛的样貌剐去她最后一丝自尊。把他的手甩开后,他就只能以这幅面容凝视着她,观看她满是伤疤的身体,她病态的瘦弱,她毫起伏的胸部,她杂乱成一团的妆,她陷入死海的眼,她莫名其妙的笑。
忠难的手悬在空中,却法抱紧她,因为她的眼睛就像要杀了他、杀了自己,还要把灵魂都碾成碎,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救她,好像再多的话语只会加速她眼中的绝望。
“哎哟,女孩子家家这个样子坐地上像什么样子啊,快点起来。”她妈妈拽着她的手要把她从地上拖起来。
她猛地挣脱开了妈妈的手,在她妈妈面前从未有过的歇斯底里,她从不敢说的,也想要说的,死在心里的,活着到现在的,一并化为这最后一句话:“你生我只是为了让我成为你吗?!”
一刹那间,他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能一开始就抱紧她。
而后她在两双截然不同的眼眸中向后扑空,天旋地转之间跌下一层层楼梯,在撕心裂肺的呼喊之中滚落至一片血泊之中。
天啊,谁也不能救我。
谁也别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