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进教室的时候,有人又开始窃窃私语,因果充耳不闻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春雀子还没来,她把书包放在椅子上的时候,余光注意到了春雀子课桌上有什么一片粗糙的木纹之外的东西。抬头,一下惊愕,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入目就是最大一行用马克笔写的“你梅事吧?”往后是密密麻麻用着各种不同的笔与字迹写下的“傻逼”“脏东西”“危害社会的婊子”“援交女”等等,不堪入目的脏话填满了一整张桌子,甚至有用刻刀深深地刻下一个“母狗”,一刀一刀地刺进木桌里,有如此深仇大恨。
她正陷入一种法理解但又太过理解的矛盾之中,突然一团纸巾扔到了春雀子的桌上,因果回头见对角的男生像是把她的课桌当成了垃圾桶似的,手呈投篮状,甚至喊出了“中了”。
她太过理解世上总会有那么多缘故的恶意,但法理解的是所有人都漠视这种恶意,甚至一致成为同盟,毫交流地达成这空口协议。
因果想起忠难说,“你和她要好,你也会被孤立。”
她没有被孤立过,因为从小到大忠难都在她身边,没人敢孤立她。只是上高中以来她就没什么和他人交流的欲望,显得比较孤僻,但不至于被孤立。
因果站在那儿,凝视着那一团纸巾。
她坐在第一排,背脊会爬上所有人的凝视,她看不到,但她好像能够感觉得到。
只要她伸出手去捡那团纸巾,她就是正式宣战了,前些个不过是预演、观察,如果此刻她再做出破坏平衡的行为,她将立刻被踢出这心照不宣的法庭。
背后忽然响起一声“小因?”她回过神来,转头,春雀子那时刻都要掉下泪来的泪痣,映在因果的眼中,像一滴墨,把大变为犬。她脸上的淤青褪去,看起来安然恙,但她一直捏着自己的手臂,欲盖弥彰地仿佛在说这里有新的烙印。
“你终于来上学了,之前还没好好谢谢你...”
因果一下打断她犹犹豫豫的话:“我觉得我们应该没有熟到可以叫小名的程度。”
她扼住了欲奔流出来的字句,呆愣地看着因果。
因果叹了一口气,伸手把春雀子课桌上那团纸巾攥在手里,绕过她难看脸色的旁,把纸巾扔进了前面的垃圾桶里,转过头去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多人在看她,但那个扔纸巾的罪魁祸首却是牢牢地盯紧了她。
春雀子低着头,快要把头低到地底,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看着习以为常的课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果回到座位上时,她还是存有一丝念想地同因果说:“那...因果,我之前整理的笔记你要吗...?”
因果本想着也好,正准备说出口,突然一声尖叫从身边传来,她下意识转头,视野中扑过一只仿佛映着一双眼睛在翅膀上的飞蛾,因果一怕火,二怕虫子,看到飞蛾那漂亮鲜艳的翅膀之中恶心的昆虫身子,当即扶着桌面把身体往后缩,视线移到春雀子手上,更是紧缩双目——一只蟑螂爬在她的手背上,往抽屉里看去,甚至还躺着一只死老鼠的尸体。
正巧此时班主任进门,因果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的天哪,这个地方好像没有活人存在。
都是死人,都是死人,都是死人。
“老师,你根本看不见的吗?”
你也是死人。
班主任走过来看到春雀子一课桌的脏话与被她甩到地上的蟑螂与抽屉里的死老鼠,一下抬头,所有人都顺势低下头,她好像有多么大义凛然地指着课桌质问所有人:“谁干的?”
死人是不会回答的。
这里像一座贴着“博学慎思,明辨笃行”的墓地。
这里是把人当场推入火中的火葬场。
阿难,你为什么要放我出门?
这里里外外都是死人,世界是一个坟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