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来?”花老头起身,对着刁老头弯腰,酒杯高举:“仁川兄,请!”
“那就,却之不恭了!”刁老头迟疑了一下起身,同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倒扣酒杯含笑。
花老头阻止晚辈倒酒,他亲自斟满后,恭敬端起酒杯再次高举,对着张老头弯腰:“令山兄,请!”
“我是,受之有愧啊!”张老头不再推辞,起身举起酒杯干掉,倒扣酒杯后看着其余两位,神采奕奕。
“怎么个一回事?”狗剩他爹转头看向花镇海小声问道,后者撅嘴摇头:“今天老头子们...有点奇怪!”
“我们敬酒他们不接,倒是自己喝起来了?”海军他爹也隐隐觉得他们有点反常,但是说不上来原因。
“自己喝多好...”牛蛋他爹冲身边翻了白眼,嘀咕:“还能自罚呢!”
三位老头相互敬酒结束,花老头起笑容,对着众人说道:
“在我来到胜南村之前,是在山上被赶下来的,什么山我就不说了,但是怀里硬是给塞了条枪,没办法跟着打呗!那时我还没成年,思想也简单,没想过死所以也不感觉害怕,就是吃不饱,还整天跑来跑去的,烦死个人!”
“镇海,他们当过兵这事你知道吗?”狗剩他爹又问身边的花镇海,后者想了一下说道:“好像我娘死之前提过一回,说是他们打回来打回去的,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哪个部队的,又在打谁了...”
“嗯?听你这一说,我模糊的也记得一些片段,我之前参军政审的时候对方说过什么老兵之子,是不是就是花爷说的这个事?”
“对!我的档案上也这么写的!”
“隐瞒的挺结实的!”
“有一天,我饿的实在受不了,就趁着还没发起集团冲锋之前,想着去前方成片的尸体身上,好歹扒拉点什么吃的!我就在雨天的泥巴地里爬呀,血水都沁透了棉裤棉袄,又冷又饿!心想着,没被枪、炮弹打死就罢了,还能真丢人现眼的饿死在战场嘛,这不白搭了百八十斤肉了!不想饿死就咬着牙往前爬,不成想却爬到对方的战壕里,摔进了破木板搭建的防空洞里,我闻到了一股烤红薯的香味,那味道勾魂的香啊,我到现在还能闻得到那种刻入骨子里的香气!”花老头逐渐挺直了佝偻着的后背,脸上的皱纹少了很多,他伸出手又说道:
“刁兄,表字仁川,学名刁德望!张兄,表字令山,学名张学林!是他们两位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是他们两位把喷香的红薯递到我的面前!当时的我饿红了眼,死盯着两只红薯,哪怕死也要吃上一口!”
“说这干啥?不是揭老底的嘛?”
“青穆,别说了!”
“我得说呀!不说我这心里头不畅快!”花老头不听劝阻,继续说道:“后来我才知道,这两个红薯是他们班的七条人命换回来的,就他娘的让我一个人给糟蹋完了!从那以后,我一口红薯都不敢吃,我恨我自己...我吃的是七条人命啊,那是红薯嘛!”
“既然话都起头了,我也说两句!”刁老头起身,让激动的花老头安坐,他看着有些哄闹的妇孺吼道:“都给我闭嘴!一点规矩没有!”
众人被突兀的喝止声吓了一跳,都停止交头接耳,看向主位的三位老人,他们越发的诧异,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花蚊眼眶通红,瘪着嘴站在花母的身边,从开始就没吃东西,他就一直盯着自己的爷爷看,花母连续叫了他好几声,他都不理会。
“我替青穆说!”张老头起身,环顾一圈后又说道:
“我们三位相互扶持着,才苟延残喘到了今天!没有花青穆就没有胜南村今天模样,有了花氏的入驻才有了今天的胜南镇!他青穆一家兄弟七人,六位战死殉国!我们有什么颜面面对他,面对他花氏!”
“我们的村子以前叫彭祖村,整个彭城区几乎都是从这走出去的,但从清末乱世开始,我们的成年男人被连年被征召参战,几乎死绝,她还有个很悲伤的花名,叫“剩女村”!你们可以想一下,当时三万多人的村子,就剩下了不到2000的老弱妇孺是个什么样的凄惨模样!但这些都是先辈们的荣耀,跟我们和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包括我在内,并没有为这个村子做出丁点的贡献!”
“你觉得自己参过军,打过两场小仗就可以吹嘘了?”张老头看向自己的五个儿子,又看向村子里其他参过军的中年男人们,又说:
“回来后吆五喝六的样子,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做了那么丁点的小事!没有你们的母亲,没有你们的祖父母们,哪有你们这帮不争气的东西!谈贡献?你们有资格吗?连村史家史都不清楚,还整天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破事,叨叨叨的吵到我耳朵疼,到最后看你们就嫌烦!”
“不是疑惑吗?我明确告诉你们,这顿饭叫断头饭!”花老头拽着张老头的胳膊,提醒道:“这是干啥,还让我别激动嘞,你自己都差点飞起来了!”
“不争气啊他们!”张老头闭上眼睛缓和了一下情绪,又睁开眼睛,声音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