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灵国的月色不过是阵法的光辉,虽然看起来朦胧纯美,却总有几分空幻与不真切。
杨戬披着一件长衫,跌坐在殿前的台阶上;殿内就靠着床边的软榻上,萧兰正盖着薄被睡的安稳,敖心珂方才离去,因孔宣传信有要事寻她。
双目有些朦胧,杨戬舒了口气,将那玉质的酒壶放在腿边,看着自己的掌心发愣。
“或许是压力太大了吧。”
杨戬喃喃着,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提不起力气,就想懒洋洋的在这呆着。
不只是精神,玄体也是如此,玄气和玄罡仿若一潭死水,动都不动。
也可能是涅槃后的‘后遗症’吧,滴血重生这种神通,若是全无代价,也是说不过去的。
代价就是在大战之后、心弦一松,就会有一段修养期?
自嘲的笑了笑,杨戬抓着酒瓶往嘴里灌了几口,那种醉酒后飘乎乎的感觉再次袭来,顿时让他双目沉沉,索性转个身,背靠着殿门处的石柱,蜷起左腿给手臂找个支撑点。
半睡半醉,半梦半醒。
已经大半个月了吧,自己也不去修行,就这么的,荒废着珍贵的时日。
什么至强者,什么灭世劫!
手中一壶酒,梦中无烦忧。
杨戬突然想修行玄都给的大梦神功了,醉了入梦,梦中肆无忌惮,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吧。
唉……
玄都。
想到这位大师伯曾在入梦时,有一段‘梦境’或许和至强者有些关联,杨戬心底因为玉鼎之事而留下的阴霾,更浓郁了几分。
三清道明玉鼎跟脚,解了玉鼎的心结;何人又来说明他的跟脚,又来解开他的心结?
道与法皆不可救者,唯有自救。
可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非要跑到洪荒来承担这些?他出门被车撞已经够倒霉了,魂穿洪荒也是莫名其妙。
此时修为到了这般境界,杨戬哪里会觉得自己魂归洪荒是‘巧合’?
仿佛冥冥中就有那么一只大手,有可能还是名为渡彼的大手,在无数岁月之前安排好了这一切?
这些心事,杨戬从未对谁吐露过,和他最亲近的两位夫人也只是风花雪月,从不提自己心忧之事。
因为他是男人,已经拥有自己曾向往过的一切,想知足却不得不站出来守护这一切的男人。
师徒,兄妹,夫妻,母子,兄弟,挚友,同道……
洪荒的世界出乎他意料的精彩,而洪荒给了他一切的同时,又将此界存亡的担子,一点点、接连不断的压在他肩头。
谁让他际遇不断,修为高歌猛进呢?
谁又让他是道门弟子,有点除魔卫道的名声呢?
谁让他是渡彼的转世身,是妖师鲲鹏心魔唯一的弟子,是同修双法,最有望成为当年盘古的那个人呢?
是谁……
是他自己啊!
这一切都是他去努力争来的,三清师祖、天炎道子、师父他们不过是回应他这份努力和期许罢了。
昆仑古路是他背着小婵儿去走的,天庭救母是他一意孤行要去强攻的,之前杀恶妖也是为救母积累些声名,造些声势。
封神是他要去算计的,气运加诸于自身……
一口酒气上涌,杨戬迷迷糊糊中痛苦的闷哼两声,眉头紧紧皱着。
不远处的一根殿柱后,敖心珂双眼含泪看着杨戬,一旁的孔宣也咬着嘴唇,看了眼凤芜,低声道:“凤芜,去吧。”
“是……”
此时的凤芜,妩媚又妖娆,那曼妙的身影,火红色的长发被一根朱钗束成凤尾,身上的霓裳裙让她曼妙的曲线完美呈现着。
她有些不安,又带着几分忐忑和羞涩,但始终还是听从着孔宣的意志,做好了委身于杨戬,为凤族延绵纯血神凤血脉的重则。
更何况……
比起两人初见时,凤芜虽还有许多少女的清纯,却已没了那些天真烂漫,多了几分知性,目光中也多了许多低沉与温柔。
而杨戬也变了许多,变得,让人能安心的依赖,又让人不忍去依赖……
凤芜跪坐在杨戬身旁,拿着手帕轻轻擦拭着杨戬脖颈下滴落的酒水,手指轻颤了几下,还是轻轻去抚着杨戬的胸口,为他引走那些翻涌的酒气。
“真君,外面凉,去殿内歇息吧。”
“嗯……”杨戬迷迷糊糊的朝着一旁看了眼,“是凤芜啊……你怎么来这了……”
“心珂姐姐外出有事,让我来照顾真君,”凤芜轻轻咬了下嘴唇,主动搀扶着杨戬。
她好歹也是大罗的修为,杨戬这般毫无准备时,自然被她轻松扶了起来。
“我没事,不必麻烦你照顾……嗝!”
杨戬低声说着,目光中倒是没什么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