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辈子能这么威风一次,是很不容易的。
跳进烛龙焰息,又毫发伤地从里头爬出来。只怕往上追溯个几千年,再往下寻摸个几千年,都不会再有她这样的人。
李幼安觉得自己这次真是威风极了。
可是亲眼瞧见她爬上来的人昏了过去,还一连多日都不曾苏醒。
这就好像有人往她手中塞了一块糖,一尝,却是没滋没味的。让她心里空荡荡,实在高兴不起来。
白河来看过晏春堂。
他说,晏春堂是因为阴魂归体,再加上被黑蛟汲取了身上大半剑气,才会昏睡过去。实则大碍,等他调息过来,很快就会醒来。
太阿藏峰上,金灿灿的阳光照进了洞府。
明亮的日光落在黑衣剑仙俊秀的眉目上,让他也变得明亮而灿烂。
李幼安就趴在榻旁,用手指描摹着他的模样。自眉骨往下,到削薄的唇上。
在那一会儿,她确信,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明白等待的痛苦。
他的模样早就跟从前大不相同,内里却仍是同一个人。从人间将她带走的人,教她该如何活在世上的人,她穷尽一生也要追寻的人,如今就躺在她的面前。
等他醒过来,她会微笑着同他说话。
再过分些,她还敢跟他开几个伤大雅的玩笑。
看他皱眉,看他微笑,看他湛然双眸中倒映出来的她的模样。
有时候,等待之所以痛苦。
是因为藏在等待之后的,是她渴求且盼望了很久的东西。
没出息的徐徐姑娘要下山去了。她终究没解开白河的封妖印。
李幼安将那支从断崖上采来的红刺棘放进玉盒,藏在了博书楼中。
徐徐跟白河还要纠缠上许多年。
但那玉盒,大概不会再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李幼安在山下的酒馆中替他们饯行。
山上露太阳,山下却落起雨。
屋檐下滴滴答答,雨水砸穿了柳叶。
他们就在屋子里喝酒。
彼时,人间的黄酒不知受了某位剑仙的青睐,被赞了一句“英雄酒”。竟然就在山上剑修之间风行起来。
酒馆的老板会做生意,凡是来客,先上三壶“英雄酒”。
细白玉瓷碗盛上黄酒。酒沫勾在瓷碗边上,浅浅一圈。
酒空两壶。
李幼安与徐徐对视一笑,彼此脸上都多出红晕。
江湖路远,她和白河,这便要走了。
李幼安没有再送,她只倚在窗边。看着那两道身影远去,渐行渐远渐踪。
反正天下这么大,早晚会再见的。
郦疏寒开了第三壶酒。
李幼安抱胸而立,挑眉看过去。
他也是要走的,此时不走,必定是有什么事还没做。
白衣剑仙眼神定定,左手中攥紧了什么又松开,最后还是垂眼,喝完了自己那碗酒。
要走的时候,他挠挠头,只憋出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