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轻微点头,来回踱步,思考对策。
“末将认为,敌之敌乃友也,我们必须认清形势,绝不能失去匈奴这个盟友。呼厨泉的语气较为委婉,但其意图显而易见,就是不敢留蔡琰在身边了,但也不敢杀她,便希望通过某种方式,把人交由我们来处置。不管我们会否把人还给曹操,都能顺利转移视线,如陈大人所言。战场如江湖,人情必须还,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做个顺水人情,先把人接回来再作决定吧。若真要袭取许都,我们还需求取匈奴之助。”张辽分析得头头是道。
“君之言甚有道理,我听明白了,看来对方也是出于自身立场考虑问题。‘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此语用在目前的呼厨泉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吕布若有所思地说。
“既然如此,不如让我带领一支奇兵冲出重围去接蔡琰吧,顺便去向呼厨泉借一支兵来解围,这样才算等价交换。至于打听刘豹之事,我想只要尽一下人事就好,可集合四方之力,东捱西问;至于能否问到有利消息,就听天由命了。”高顺提议。
“关于领兵突围去接人一事不妥。一,绝不可高调行事,尤其不能让曹军知道我方的计划;二,如今敌军围城,切不可分散兵力,以免兵分势弱。曹军不出七日便会退兵,等你去到匈奴领地办完事回来,仗早打完了。目前我们只需要再忍耐几天。”陈宫不予苟同。
“陈宫,你是存心和我对着干吗?我说向东,你就偏要向西!”高顺口直心快,直怼对方。他只想着出城杀敌,哪怕血染天际也在所不惜。
“我绝无此意,高将军切勿误会。本官只是根据目前的战况,作出客观判断而已。”陈宫把头扭向一边,不想与其目光对视。
“两位别吵了,你们都是我的得力助手,何必内斗?”吕布知道二人向来不和,忙出面调解,“坚守城池、逼退曹军乃当务之急,在此紧急关头,怎能出现内讧?呼厨泉的请求,我不能坐视不理,但也不能累及自家人。”
“那该如何面面俱到?”高顺反问。
“其实,呼厨泉已经秘密来到良城了。”吕布迟疑片刻,说。
“什么?!”三人倍感意外。
“难道…蔡琰也在良城?”陈宫不觉把音量提高了一阶。
“嘘!别声张!”吕布示意他小声点,“没错。他已经秘密把蔡琰送到良城了,但是不敢继续往南面走,生怕遇上曹军。所以,他请求我尽快把人接走。此事并无太多人知晓,我只告诉了你们三人。请务必守口如瓶!”
三人终于明白,吕布为何想帮呼厨泉了。良城离下邳并不远。
“如此说来,至少可以说明两件事。一,良城太守徐渡和匈奴人也‘有一腿’;二,呼厨泉已经知道这边的战况了。”陈宫顺其意思去推测。
“徐渡这样做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曹操攻陷下邳之后,良城亦不可保也。徐渡不想坐以待毙,刚好呼厨泉带领一队匈奴人过来了,自然就以礼相待、视其为友了。”张辽分析。
“文远,你马上带领十名轻骑乘夜出城,去良城找呼厨泉,除了请求支援,还要负责把蔡琰带去朐县。”吕布下达指令。
“关于去良城求救兵一事,末将倒没有异议;可为何要把蔡琰带去朐县?不是应该接回本城,再商议是否要完璧归赵吗?”张辽不明其意。
“不,我是不会把蔡琰交出去的。”吕布脸色骤变,说,“曹贼居功自傲、欺君压民,妄想称霸中原、一统南北;然而,他却连身边一名弱女子也保护不了!此事一度成为中原的笑柄,令曹贼颜面扫地!哪怕要我背上绑架蔡琰的罪名,我也绝不会把人交还给他!”
“主公要送她去朐县,难道…要出海?”张辽小心翼翼地问。
“对,我打算把她送出海外,让曹操永远找不着她!”吕布把心一横。他知道蔡文姬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
“下官认为,不如把她接回这里,作为人质逼曹操退兵,岂不更美哉?”陈宫建议不要放弃这唯一的筹码。
“等我把她接回城时,估计已是两天后的事了,那时曹操都快退兵了。君不闻:龙有逆鳞,触之必怒?若曹操知道她在我们手上,非但不会退兵,反而会加速攻城,届时只怕适得其反。”张辽提出忧虑。
“没错。如此一来,只会激怒对方,使战况更为不利啊!”吕布心里很清楚,一旦激怒了饥肠辘辘的猛兽,后果将会是如何。
三年前,中原各地军阀混战,本已归顺汉室的匈奴人趁乱掳走了曹操身边的才女蔡琰。曹操因此怀恨在心,设计重挫匈奴军队,使本已患病的于夫罗单于病情加重,不久后卒。呼厨泉继任单于后,迫于压力,表面上归顺大汉,暗中却不断帮助吕布等诸侯对抗曹操;且以路途不便为由,一直未肯归还蔡琰。曹操因此埋下心结,并对天发誓,一定要查出文姬的下落,并将其从匈奴人手中夺回来。
吕布知道此事后,本想通过与匈奴人的交情,让对方把蔡琰送回来,借机与曹操交好。可惜中途出了点差错,令曹操误解其意,以为蔡琰被掳一事是吕布从中作祟,故加深对其的敌意。无奈之下,吕布唯有打消念头。
在兖州争夺战中,于夫罗、呼厨泉曾多次协助吕布击退曹军,只因后来旱灾、蝗灾频发,双方被迫偃旗息鼓。于夫罗身亡后,吕布在甄城被夏侯惇设计击破,最终失去了兖州的控制权;幸得呼厨泉率领本族人出手相救,方能在徐州取得立足之地。
曹操为一鼓作气歼灭吕布,不仅联合刘备等诸侯,更出动了白虎队,造成匈奴士兵死伤惨重。无奈之下,呼厨泉带领族人退出战场,回到塞外。
回去之后,呼厨泉深深意识到,曹军和白虎队的威胁所在。由于顾及族人安危,在反复思量之下,他决定把蔡琰送回中原,以消曹操怨气。碍于面子,他不好意思直接把人送还曹操,便想通过吕布之手处理。于是,不日前他带领一支军队,将蔡琰秘密送来徐州良城软禁起来,并严密封锁消息,只发密函告诉了吕布。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蔡琰还在塞外,只有吕布知道她被送回了良城,身陷囹圄,与世隔绝。
眼下,吕布已日暮途穷,便命张辽动身前往下邳以北数里之外的良城,向呼厨泉求救和接走蔡琰,并护送她到东海郡的朐县。吕布发誓,即使下邳失守,身死敌军刀下,也绝不让蔡琰重回曹操身边。
“我们兵分三路吧。”吕布下令,“张辽,你负责去良城找呼厨泉;公台,你负责安排伏击之事;高顺,你马上前往穰城,向张绣请求支援。”
“张绣?温侯与他并无交情,此去似乎有点唐突;况且他自身难保,岂有助我军之理?”高顺心有所忧。
“有时候,帮别人就等于帮自己,我想张绣深明此理。再说了,他曾被曹贼羞辱过一次,不也想早日灭曹吗?”吕布意味深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