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在酒吧中,吧台是唯一可以和陌生人亲切交谈的地方。
不论是排队买酒还是坐着聊天,只要你愿意,就可以随时打开心扉,和平生第一次见到的人谈感兴趣的话题。天文、地理、感情、事业,只要对方同样感兴趣,你们可以聊上一个通宵。
今晚的“海岸BAR”中出现了比以往更多的吵闹声和碰杯声。
喧嚣的背景下,周谨倒了杯原产法国的干邑白兰地,一个人坐在吧台边细细品着,视线偶尔在人群中扫过一眼。
杨清嬅端了支香槟走了过来,高脚杯中白葡萄香味浓郁,钉型高跟鞋踏在地砖上“塔塔”有声,由不得周谨不发现。
记忆中杨清嬅应该穿了只露脚踝的黄褐色牛津鞋,下身搭配有件牛仔阔腿裤,看起来清爽利落,却也因为腿型修长而性感气息四溢。
此时她换了件垂至小腿的水蓝色连衣裙,走起路来蓬松裙摆随风飘摇,反倒像一个青春年少的小姑娘。
如果周谨没看错,裙下的那对亮蓝色“恨天高”,鞋跟细长足有10公分。看她如履平地的样子,真不知道是怎样做得到的。
“哪里找来的?”周谨举杯致意道。
杨清嬅掩嘴轻笑:“这里算是我的主场,找来件衣服不是难事。”
“杨小姐”,周谨欣赏道,“这一身很适合你。”
对方笑问道:“我这样的年纪,还能这么称呼吗?”
“别人或许不可以”,周谨耸肩无奈道,“但是嘛……漂亮的女士总是有特例的。”
杨清嬅看他像是“实话实说”的样子,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用明亮的眼睛看着对方,说道:“那可真是谢谢咯。”
“介意我坐旁边吗?”杨清嬅问。
对方转过身站起来,将左手手心贴在右胸行了一个鞠躬15度的绅士礼。
“荣幸至极。”周谨如是说道。
……
“你在看什么?”过了一会儿,杨清嬅好奇道。
舞台中央的人们借着酒劲跳起笨拙的舞蹈,周谨望着那些人,忽然有些迷惘。
他问:“你说……如果没有这场灾变,这些人现在都在哪里呢?”
“谁知道呢”,杨清嬅将酒水送至唇边抿了一口,“忙着生活、忙着工作,无非那么几样而已。”
“那么杨小姐你呢?”
“我?”杨清嬅用没拿酒杯的那只手指指自己,“夜半时分,仍然是酒吧领班的工作时间。”
“没有回家休息?”周谨疑惑着。
杨清嬅迎着灯光举起酒杯,酒液伴随舞台彩灯散射而变得五彩斑斓起来。
“休息?”细碎的彩光在她的脸颊上闪过,“人休息了,钱又该去哪里挣呢?”
“钱很重要对么?”周谨思索着。
“我们这个阶层的人,没了钱就会失去很多东西。未来、梦想、家庭、生活质量,甚至是爱。钱从来都不是一切,也带不来一切。但没了钱,人却变得不再像人。”
“人不再像人……吗?”周谨表示不太理解。
杨清嬅放下酒杯,看向他的眼睛:“没有家庭、远离亲人朋友,你觉得这个人又是否完整呢?”
她没等周谨回答接着说:“这场灾变大概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灾变爆发让过往的一切成灰,无论是金钱财富还是荣誉地位,在末世面前都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或许没有这场灾变,我已经由领班升做了一名小主管。然后期盼未来的某一天能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杨清嬅像是在思索着,“灾变爆发已有月余。我有时候也在想——人当时那么执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
周谨想了想:“庸庸碌碌,或许只是因为空虚。”
杨清嬅看向他,似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干一杯吧。”周谨对她举杯,“为未来的杨主管。”
“Cheers!”杨清嬅与他碰杯,随口纠正道,“为曾经的未来。”
杯口小、腹部宽大的郁金香杯是专为盛装白兰地而设计的,据说这样的设计能够更大程度上保留发酵酒液的香味。
此刻杯中酒液不足三分之一,在饮用时周谨惯常用手中指和无名指的指根夹住杯柄,手温传入杯内使酒略暖,从而增加了酒意和芳香。
周谨体现出十分有教养的一面。浅酌后的他侧倚在吧台前,侧面看去五官立体、棱角分明,举止优雅仿佛浑然天成,似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
注意到杨清嬅在看自己,周谨举起手中的酒杯笑问道:“试一试?利口酒喝惯了,这种你喝的了吗?”
“哼哼,永远不要小瞧女人哦。”杨清嬅向他眨眨眼睛,“忘了我是什么做工作的了?酒托我又不是做不来。”
她说着仰脖将杯中香槟一饮而尽,然后抓过酒瓶为自己倒了小半杯。
轻摇酒杯,酒液顺著杯壁流动的形状不断变换,优质的白兰地酒体稍稠,因此滑动速度才较为缓慢。
“你真会挑,这可是店主那老头的私货。”她嘟哝着,浅浅尝了一口。
周谨翘翘嘴角:“我也是在吧台的后面找到的。”
“好辣”,杨清嬅紧紧眯住眼睛哼道,“不过我喜欢。”
周谨坐在对面,看不到纤柔酒液是如何流经咽喉、落入杨清嬅肚中,但雪白葱颈下若隐若现的吞咽动作却显得魅力十足,让人禁不住浮想联翩。
喝完一口,杨清嬅便向他挑挑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