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时间2273年年初,世界环保组织(IUCN)下属的监控小组率先发现——南极点上空的平流层出现了一股未知黑雾。最初发现的黑色雾气颜色偏灰、极具颗粒感,黑雾出现于平流层底部的次级环流中,在大气的垂直交换过程中奇妙地处于某种平衡。
三个月后,人们先后在南极洲、大洋洲发现这种黑色雾气。不久后黑雾不断扩散增殖,多数随洋流季风扩散至非洲、南美和赤道区域。少部分则上升至平流层,伴随基本环流和众多臭氧及水蒸气一起被输送到全球各地。
一时间世界各地淡淡黑雾弥漫,网络上、论坛上议论纷纷,其中最出名的便是“FS社区”一篇有关“世界末日将至”的预言帖子,不过也很快被官方辟谣。与此同时,三年一度的世界青年科学家峰会,也因此在亚太地区的沪市提前召开。
不过黑雾既没有破坏平流层中的臭氧分子,也没有造成各种辐射或常规污染。平流层在极地距离地表只有八公里,因为其水平气态成份混合快速,所以是一个放射性、动力学及化学过程都会有强烈反应的区域。而黑雾分子无论是在平流层内,还是其样本在各类实验中,都根本没表现出过任何生物活性。简单来说,就是基本无害的。
到了2273年年末,在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后,世界上的大多数顶尖生化实验室也没研究出个结果,它便被人们理所应当地搁置一旁。
大气圈中成分复杂,源于人类社会生产和火山爆发、森林火灾、海啸、地震等暂时性的灾害排放的煤烟、粉尘、 氯化氢、硫化氢、硫氧化物、氮氧化物、碳氧化物等,本就是大气中的不定组分,如今再多一股黑雾似乎也没什么所谓。最终黑色雾气就像是冬天的雾霾或者全球变暖一样,渐渐成为了人们生活中习以为常的自然现象。
……
这一天是2273年6月21日,新一届“青科峰会”召开的前一天下午。
张诚背着挎包走在沪市的一条小路上。他穿着运动鞋、牛仔裤,上身是一件蓝灰色的T桖,一边走着一边环顾四周的景色。还在上学的他资金紧张,如果不是科盟的邀请,不会有机会来到这个城市。
沪市又被称之为“魔都”,这里高楼大厦与弄堂小巷并存,建筑风格既有西欧文艺复兴的风格,也有原华国江浙一带的本土风情。梧桐树、小洋房,街景尽头的小河上有一座规模不大却极具时代感的石桥。
石桥之上人来人往,张诚却驻足不前,望见了桥边的一个姑娘。
那人看起来和他的年纪相仿,穿了一身麻灰色的格子衣裤,上衣外面披着一件白西装外套。她有一头过肩长发,长发盖在鸭舌帽下,微微蜷起垂在腰际,侧面看去竟给张诚一种严谨与活泼并存的奇异感。
另外引起张诚注意的原因,是那人身下的一段栏杆,好像并不十分牢固……
“嗨,姑娘……”
“啊?哎……哎呀。”“扑通。”
张诚好心办了坏事,那女孩侧身看他失了重心,竟同那段腐朽的栏杆一块跌下水去。张诚忙跳下小河救人,所幸河水不深,还不到人的大腿高度,没过一会儿两人便互相搀扶着上了岸。
“呼。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被日光晒过半天的河水几乎是温的,河中也没什么尖锐的石头弄伤女孩,这让张诚的负疚感才稍稍缓解。
“没……没事,谢谢。”
仔细一看,这姑娘眼底有些不明显的青黑色,像是经常熬夜那一种人。而且眼神昏昏沉沉,看着他说起话来眼神也不聚焦,出乎意料的有些茫然和呆呆傻傻的样子。
张诚怕她是摔糊涂了,忙问:“怎么了?”
女孩回答:“眼……眼镜丢了。”
张诚这才一拍脑袋。张诚啊张诚,枉你近视了这些年,居然没看出来她原本戴的那个粗框墨镜,竟是个一体化的近视太阳镜。怪不得眼神看起来就不对,看女孩这样子,估计也就看清他是男是女了吧。
人家的眼镜丢了,张诚只好认为也是自己的过错。他二话不说,赶在女孩出声阻拦前就再度跳下了河。
“哎,你你你……不用找了啊。”
“能找到的,你等我下。”
女孩腹诽道:眼镜不算什么,问题是现在什么都看不清,身边也没人,她好怕呀……
这一等,就从下午等到傍晚。等到张诚献宝似的把那副眼镜递到女孩面前,后者却只是抖抖已经风干的衣服,没好气地说了声“谢谢”。
“啊,真是不好意思了,我本来是想提醒你的。那什么,没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
一听这声音,张诚就一个激灵。他忙问:“干啥?”
对方却悠悠说道:“我饿了,要吃饭。”
得,这是要他请客呗。张诚同学自觉理亏,用挠完头的右手摸摸钱包,然后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他在前面开路,女孩已经戴好眼镜蹦蹦跳跳地跟在了后面,看起来好像心情也不差。选中的地方是附近坊子里的一家本帮菜馆,原因是距离张诚租住的青年旅社较近。他的一身衣服湿的一塌糊涂,夜风一吹还是过于凉快了些。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那女孩倒也不怕他跑,当先进了菜馆等他,坐在角落里便捧着一本菜单认真研读。等到张诚换好衣服、捏着钱包,带着视死如归的心态来到菜馆,不出意料一桌子饭菜已经上齐了。
“哎你怎么才来,别客气,趁热吃啊。”
“……”
出乎意料的,对方在他到场前就动起了筷子,此刻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根本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同样出乎意料的,菜价不贵,他还不至于留下打工还债。
晚饭结束,两人便各回各家,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只是到了夜里,张诚有一件事还是非常奇怪——这么廉价的饭菜,她是怎么吃得那么香的?
……
第二天一早,张诚便起身赶往位于市区的会议中心。
由于这届“青科峰会”的主要议题是新近出现的奇怪黑雾,“科盟”没有邀请那些信息科学、技术科学和管理科学的青年学者。这届峰会到场的不是数理科学、化学学科的杰出研究者,就是生命科学、地球科学的科研院士。
相较于其他组织,“科盟”的议程相对开放,通常由各学科组成小组先行讨论,第二天才会有全员到场的总结会议。张诚今年年初才被破格选为科学院院士,如今是主攻物理方向的新人。虽说到场的都是青年科学家,不过还是以30岁到45岁的前辈居多,张诚此次前来的目的正是为了寻找这些人答疑解惑、学习经验。
圆桌大厅中,挨着数理科学小组落座的正是生命科学小组。会议开到下午第二场时,张诚总感觉对面有个人很是眼熟。白色西服、亚麻色的S烫卷发,张诚推推眼镜,禁不住眼神一跳——这不是昨天落水那个姑娘?
“是你。”张诚走过去惊讶道,正好那人也抬头看见了他。
女生的语气听起来很振奋,就和昨晚吃饭时候一模一样。
“是你,请我吃本帮菜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