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永远怀念他们,我还要感谢攻城锤小队尤其是队长披风锤,冒死抢回了他们的遗体。如果这一战后我们都还活着,我郎华许诺为他优先争取研究所生产的星辰草药剂。”
星辰草药剂那可是能让低阶进化者晋升中阶的宝贝。一时间人们纷纷望向攻城锤小队中央的一个魁梧男人,小队三人也因此骄傲地挺直身体,向郎华行了一个不算标准的军礼。
回礼后的郎华,目光开始望向远处。
他继续道:“虽然现在尸潮撤退了,但我希望大家明白这只是暂时的。我想很快它们又会卷土重来,时间应该就在今晚。如今狼崖城外还有超过六十万黑尸在虎视眈眈,我们能对战死者做出的最好祭奠,就是打好接下来的一战,然后幸存下更多的人,不要让他们的努力白费。”
“如果我们的表现出色,我想他们会感到欣慰,不会拉我们一起走去西天。”
人群中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这种氛围在一定程度上冲淡了人们心中对于尸潮攻城的阴霾。
待到笑声渐歇,郎华才继续说:“我们怀念这些英勇无惧的人们。同样的,也有三个人当了逃兵。昨晚他们趁着夜色,趁着其他人舍生忘死战斗的时候,从后山一条小路灰溜溜地跑掉了。我想就算他们早早知道了今天早上尸潮会撤退,昨晚也会毫不犹豫地跑掉。因为这些人就是如此,永远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比别人珍贵,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什么都做得出来。”
说到这里,郎华的目光稍显黯淡。
“道不同,我不强留。因为我知道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强大的集体,是一个能齐心协力挺过这次尸潮,能在这场末世灾难中团结共进的集体。如果因为降低标准,而在战线上埋下一个又一个的“定时炸弹”,那将是我的失职。”
“灾难面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本无意谴责。但他们错就错在身为指挥官却在战况最激烈的时候临阵脱逃;错在为了自己能够苟且偷生而把同伴的信任抛到了脑后;错在当战友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不辞而别,把战友的后背交给了敌人!”
“这种背叛行为,恕我不能接受。”
“在白天的时候,信息部递给我一张便笺,上面详细记录了尸潮围城以来的战损情况。”
“这张报告中的内容我不想瞒着大家,更不愿欺骗任何人。我认为每一个战斗至今的兄弟姐妹,都有资格阅览这张战损报告中的内容。而其中有一些话,我想在此读给大家听。”
“这是信息部傅连合写在报告开头的寥寥数语,他写道:‘历经三日鏖战,我军损失近半。其中3号棱堡全员一千一百八十一人,除曹亮三人逃走外,其余战员全军覆没、尸骨不存。而西侧棱边防线亦受此影响,兵员伤亡无数、减员过半。’”
郎华捏住这张纸,手指因用力过度而骨节发青,眼中几乎喷发出实质化的怒火。
而听到这些切实的数字,台下的人们无不义愤填膺,但也有一些人目光飘忽,看起来不太自在。
郎华的声音一声一声地敲在这些人心头。
“逃走的三人我想大家都很熟悉。曹亮、齐经民和金有才,他们是狼崖城不多的二阶能力者,也是民间组织自治会的负责人。昨晚他们奉命担任3号棱堡的指战员,同时兼任对西侧棱边的支援任务。西侧棱边的许多战士是第一次参加战斗,因此指挥部在这里安排了城内的大多数能力者,总体实力比起正面作战的1号棱堡还要强上半分,说是昨晚前最坚固的防线也不为过。”
“但就是这么坚不可摧的防线,却被黑尸几度攻破,所有战士被屠戮一空、无一幸存。究其原因,是曹亮三人逃走后群龙无首,队伍失去指挥,更在三阶鬼猴的袭击下完全混乱。三个有能力对付鬼猴的能力者逃跑了,剩下的人自然难以招架。等到指挥部注意到这里的情况,一切早已来不及。”
“发生这样的惨剧,说是这三人的全部责任也不为过。他们是凶手,将完全信任他们的战友一手推进了无间地狱。如果当时整条防线上,还有两个、三个、七八个曹亮这样的人,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郎华深吸一口气道:“我还听说了前几天基地中发生的事。我听说你们当中有些人为了一己私欲,为了争夺基地中的物资和权力,想要通过威逼城主府来发动一场不光彩的政变。”
“当时城防军正在外作战,冒着生死危险为你们中的大多数人搜集物资,清理附近的游荡尸群等危险源。比如杨城主至今仍带队在外,和基地方面失联多日,不知是否安全。基地官方在努力建设城市,而某些不劳而获的人,却趁着城内空虚反过来压迫这座城市的建设者们,真是让我大开了眼界。”
郎华的声音已经明显带上了怒意:“将屠刀伸到了同胞脖子上,你们真是好大的胆量!”
“嘭”地一声,一记火球急速飞出,将二十米外的一座假山打做粉碎。而它的始作俑者郎华,此时右手虚抬,指尖仍有袅袅白烟飘散,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住台下的每一个人。
一时间,许多人听到自己的喉咙在滚动着吞咽口水。这种攻击如果作用于血肉之躯,后果简直不敢想象。而这明显还只是郎华的随手一击。
“或许我该找出那些人然后杀了他们,但我没有。我知道其中的绝大部分已经为自己的轻率付出了代价。他们跟着曹亮扛着自治会的大旗,最终一个不落地死在了3号棱堡上。”
“对待背叛者,我向来不留情面。我也知道你们中的有些人自始至终都在冷漠旁观,或许是希冀能在浑水摸鱼时捞些好处。”
“但对于经历了大战后还活下来的人,我已不打算再追究。”
“是我一手创建了狼崖城不错,但我从未想要将它作为我的私有物。我可以给你们适当的自由,可你们其中有些人的所作所为却正在伤害另一些善良、勤劳、勇敢的人们。这我无法容忍。我再最后重申一遍,狼崖城永远不欢迎蛆虫。如果你们想要像灾变前的资本家一样仅靠吃人的肉、喝人的血就能活下去,那就请离开这里、去往他处。”
这时有些人已经低下了头,其中包括大部分的自由能力者。郎华说得对,虽然他们没有像曹亮一样直接背叛,但本质上是没什么不同的。
“同志们”,郎华拍拍手将人们的视线集中回来,“三个月前灾变伊始,我们哪个人不是挣扎着逃出沙市?一路上我们经历了死里逃生,有怪物的围追堵截,有饥饿严寒的步步紧逼,更有同胞间的自相残杀。我想再没有人比我们更加懂得生命的脆弱,也没有人比我们更加懂得人性的可贵。”
“我们之所以能聚集在这里,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冒着被尸潮围攻、全部歼灭的危险,建一座城、收容更多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能在末世中寻找生的希望。”
“我们自命为‘狼崖城人类反抗军’。可大家有没有想过,我们是在反抗什么?是面目可憎的怪物,是即将到来的饥荒,是丢失已久的安全感,还是我们人性中的弱点?”
“在灾变前我们人类曾建立过前所未有的文明。我们曾经取得过那样崇高的荣耀,那么多伟大的成就,可现在呢?一场灾难就将我们打回原形?”
“即便是世界变了,灵智未开的野兽照样可以活得很好,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还没有严苛到让人类生存不下去的地步。”
“我相信即便是一切回归原始,即便这世界上的怪物多如春雨,人类也能在某个犄角旮旯苟活下去,而不至于完全灭绝。”
“但我又想问大家,之后呢?之后怎么办?难道要让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活在这样的世界里,经历着人吃人、怪物吃人,每天朝不保夕,活得像一只垃圾堆里的蟑螂?”
“我想我们要的不只是生存,而是生活,是曾经的我们日日夜夜无比怀念的生活。我在想如果我们今天能够守住这座城,或许半年后就能守住十座,或许三年后就能够收复一座城市,重新回到我们记忆中的家里看一看。”
“或许在久远的将来,人类还能够重建家园,重新点燃文明的火种。在那个时候,我们的孩子就可以像我们曾经那样无忧无虑地活着,可以远离战争、杀戮、饥饿和死亡……”
“朋友们,人是不可能脱离记忆活着的,曾经的生活有多美好,现在就有多痛苦。生活也总是要向前走的,人类文明不该因为这场天灾草草结束。”
“但总要有第一个迈出脚步、第一个挺住不后退的人。或许他会受伤,他会死亡,他会灰飞烟灭、魂归尘土”,郎华的眼中渐渐显现光彩,他手指指向队伍中的一个又一个人,“但也许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就会有千千万万个人跟着站起来,将火种一步步传递下去。”
“未来的事,谁说得清呢。我郎华和各位一样,不清楚自己能活到何时、走到哪一步。”
“但我知道这将是一场长跑,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接力。”
“这一次我们决定奋起抗争,我们为的是我们自己,为的是我们亲人和朋友,为的是我们的孩子,是他们的、我们的、所有人的将来!”
“或许千年以后,没有人会记得你们的名字,但你们的功绩注定与世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