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清舟吃了口菜,沉默半晌才不急不缓地开口,“听实话?”
江霄使劲点了点头。
“有过。”付清舟又喝了口酒,垂下眼睛盯着杯沿,“很多次。”
明明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但真听到的时候,江霄还是觉得不可置信,“真的?”
“我……”付清舟很长时间没碰过酒了,可能是和江霄喝得太急,又或者是今天跟江霄一起过年实在高兴,他竟然觉得有些头晕,“我从来没遇到过像你这样不知道分寸的下属,偏偏还让人讨厌不起来。”
他从小的成长环境注定他能接收到的爱意有限,大部分时候他甚至很难去界定喜欢和讨厌,人际交往是可习得的技能,但喜恶只能凭靠本能,好在他也不需要表现出自己的喜恶。
但有时候人类的本能是不可抗拒的。
比如江霄在那个雨夜里递给他伞和外套的时候,心底那一瞬间怪异的酸涩,和回头却找不见人时候的遗憾。
比如再见到江霄时那一刹那难以言喻的激动。
又比如,江霄给他贴心准备早餐的时候,深夜火急火燎送他去医院,在他过生日的时候带来小蛋糕,又或者某些过分体贴的照顾……
但都只是瞬间和刹那的悸动,随之而来近乎严苛的冷静与理智便会在这些悸动尚未萌芽的时候便将其掐灭。
自作多情,觉,意之举,又或者,江霄这个人对谁都是这么体贴。
他的冷静和理智恰到好处,正正好好地动不了心。
所以他们可以保持在疏离又客气的关系中数十年之久。
“具体呢?”江霄迫不及待地想让他举例论证。
“比如,你把我掀海里的时候。”付清舟佯装认真地回忆,“比如你大半夜差点把车开沟里,又比如车门一锁拎根扳手就敢去跟人干仗,再比如挂档车往后狂奔了数百米……诸如此类的时候,我何止心动,都快心炸了。”
“啊……”江霄伸手摸了摸鼻子,“有这些事儿吗?我怎么记不清楚了?”
付清舟笑了笑,“年纪大了吧?”:лf
“那还是比不上付总的。”江霄跟他碰了一个,咬牙切齿道:“这杯我敬您。”
付清舟点了点头,“小江还是挺能喝的。”
“那是,也就是我为了我们老板的人身安全滴酒不沾。”江霄幽怨地盯着他,“虽然他好像有很多不满。”
“不满倒没有。”付清舟说:“只能说是佩服。”
江霄最后这杯喝得有点快,很快脑子就懵了,站起来摇摇晃晃要往厨房里走,付清舟赶忙起身扶住他,“干什么?”
“煮饺子!”江霄看了一眼表,“一点了?!”
“十一点零五。”付清舟按着他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付致睡着了,要不不煮了?”
“不行,除夕必须吃饺子!饺砸!”江霄愤愤地抗议,“我就想吃个饺子我了吗!饺子等了一年就为了等这一刻!”
付清舟使劲揉了揉他的脸,“这点儿酒量怎么好意思吹上天的?还跟我喝个通宵,嗯?”
江霄委屈地瘪了瘪嘴,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到他的肚子上,闷声闷气道:“没喝醉,吃饺子。”
“我给你煮。”付清舟揪了揪他的耳朵。“起来。”
江霄抱着他不撒手,醉醺醺地喊他:“付总。”
“在呢。”付清舟说。
“付清舟。”江霄使劲叹了口气,“我真的很喜欢你,你知不知道啊?”
“我知道。”付清舟摸了摸他的头,“但是你好像永远都会比我知道的还要喜欢我。”
江霄抱着他沉默了良久,半晌才慢吞吞抬起头来仰着脸望着他,“吃饺子。”
付清舟默默叹了口气,“好,我给你煮。”
“你又不会,笨手笨脚的。”江霄皱起了眉,“愁人。”
“煮饺子我还是会的。”付清舟掐住他的腮帮子,“有本事喝醉了酒别哭。”
“我没哭!”江霄瞪着他。
“毛衣都给我哭湿了。”付清舟往他脑袋上呼噜了一把,“以后打死我都不拽着你喝酒了。”
江霄撇了撇嘴,脑子里其实一片浆糊,也不知道跟付清舟在胡说些什么,挂在他身上亦步亦趋地进了厨房,亲自监督他煮饺子。
只是醉得有点困,他从背后抱着人,下巴搁在付清舟肩膀上犯困,带着醉意意识地重复之前的问题,听起来可怜巴巴的,“付总,付总,真的没动心过吗?”
付清舟盯着锅里沸腾的水,伸手扣住了他搂在自己腰间的手,“动过。”
“什么时候?”
电视里十二点的钟声倏然敲响,外面的鞭炮声紧锣密鼓绵延不绝,窗外的烟花大片大片的绽开。
江霄迷迷糊糊看见付清舟的嘴在动,但那声音却被湮没在一片喧嚣里。
后来过了很久,他才回忆起来,那句话他应该是听见了的,付清舟跟他说的是——
“你吻我额头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文里俩主角都已经成年了才喝的酒,而且只是偶尔喝这一次,未成年人不可以饮酒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