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回旋,少年来到神使背后,以玉笏抵在他的脖子上,笑眯眯道:
“还记得孟君与我常坐的树下么?在树下我第一次见你,你是须鹤仙翁座下的小仙童……你那时为我们斟酒,手上有一道……嗯,我记得是炼丹留下来的烫伤吧?”
“想不到一转眼,你都已经这般模样啦?那么告诉我,孟君死时,你有落井下石么?”
恶鬼一样的威压铺天盖地钻入神使的额头,带着愤怒。
愤怒是为了千年前的挚友!
“……我没有。”
在此等的胁迫中,垂垂老矣的神使终于想起那位端坐于黑夜之上的神君……面前的少年和记忆里的他很不一样了。
两人相似的只有一双眼睛。
他的拐杖落地,发出脆响。
“我不曾……说过神君一句不是。”
先前一脸怒意的神使语气松软下来,他说,“神君身陨后,是我把龙神殿下的尸骸送还的蓬莱洲……作为惩罚,我被流放看守蓬莱神宫。”
“是我糊涂了……我连神君的气息,都分辨不出来了。”
神使脸上层层的褶子消散,露出一张稚嫩的男孩儿的脸。
这便是蓬莱神使本来的面目。
“……还请神君恕罪。”
“终于清醒了么?”少年冷声:“它在哪?”
神使嚅嗫道:“凝海池……”
晏琼池一手抓着神使的领子,拖着他往前走,不需要有侍女引路,仿佛在千百年前他在此走过数回。
映照着星河的湖面也倒映着少年没什么表情的脸。
神宫内部的星轨转换,又有牌坊自水下升起,这是通往更深处的入口。
蓬莱神宫之下确实藏着绝世仙武,那是祖洲时代的天道之子魇阴神君的青紫玄魔剑。魇阴神君陨落后,龙神孟君夺得此剑,封藏于蓬莱仙台的神宫之中。
那是由四条龙筋束缚悬吊在凝海池上的,一把闪烁着青紫两色的长剑。
青为阴水,紫为奔雷。
自主人陨落开始,它便一直被龙神以龙族的术法吊封在此处,在龙神亡故后,它也成为维系神宫运转的灵力来源。
凝海池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沉寂已久的青紫玄魔剑突然光芒大作,照得凝海池亮如白昼。
剑身嗡鸣,好似颤抖着迎接主人归来的忠仆。
“好久不见了。”
晏琼池仰望那把剑,伤感地笑了笑,甩开神使,拔出乾坤尺。
一剑化气,劈开的浪花瞬间结成冰霜石阶,他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如同新皇登基,玉玺在手。
少年伸手穿过了结界,握住剑柄,四条用于封印龙筋化为碎冰消散。
噼啪的雷电自凝海池下升起,直冲他而来,又被温柔的水阻挡在外。
青紫玄魔剑曾是冰水、奔雷双灵根魇阴神君的佩剑。伤人的雷电不肯亲近,它没有感应到主人的奔雷意志,不肯降服。
少年举起手,手上的血沿着掌心滑落。
一滴两滴。
鱼阙走着走着,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流血。
鼻腔的血蜿蜒如小溪,打湿她的衣襟。
雾鱼不肯停下,带着鱼阙渐渐走入祖境深处,来到一片开阔的空地附近。
这里有似乎是祭坛的残垣断壁,由于终年雾气缭绕,已经是青苔遍布,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被挂在衣带上的崔茗头上也落了好几滴血,有些担心,问她:“余道友,你没事吧?”
“暂且没事。”鱼阙用手绢抹去脸上的血,故作轻松道:“不知道它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雾鱼背上蔫巴巴的黑蛇也一点点恢复,抬起头的瞬间看见了被鱼阙挂在衣带结上的稻草人把子,竖瞳微眯,窜出去灵活地缠上它,甩下来。
好似一只宣誓主权的小狗。
“四四!”
鱼阙连忙去捡崔茗,同时揪下缠在稻草把子上的黑蛇。她以为黑蛇把他当成了玩具,拍拍它的脑袋以示警告。
黑蛇趁机缠在她手腕上,委屈地环成手镯。
正当鱼阙要把崔茗继续栓在衣带结上时,附近的树突然有节奏地婆娑摇曳,风自动,像是什么人极速地往这里来了。
她立刻攥紧崔茗躲至祭坛一处以蔽身形。
听得一阵树叶沙啦作响,有人的气息出现在她身后。鱼阙的身体比脑子更快作出反应,反手就是一剑。
被人用双指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