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琼渊的脑袋抢先回答,像是在讨论什么好笑的事情,突然“咯啦啦”地抖动,好似一俱机关傀儡。
和从前的他完全不一样。
他睁眼了,眼神怨毒,此刻也不装做一贯的温和做派,整张脸因为极度的恨扭曲,“都是你们害的。”
“我不该同意你和那邪物来到晏氏,不该叫你们平安地在烛玉京活下去!他从我母亲肚子里破开出世时,我便应该一刀杀了他!你来到晏氏,我也该把你杀了,鱼阙,你本不应该来到烛玉京!”
“我真是后悔!”
晏琼渊低低地咆哮,终于宣泄了他的恨意:“我变成这副模样,全是拜你们所赐!若不是你们……你们要是听话一些,该死的去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好了,为什么……”
鱼阙早知道他恨他们二人,自然不想听他诉说自己的恨,只让他拣重点讲,“这里是哪?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你还知道多少,告诉我。”
“你想知道什么?”
晏琼渊停下了扭曲的怨毒,又平和了下来,大约是觉得事到如今,该做点事情反击他美丽狡猾的弟弟。
“那个邪物回到烛玉京后,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法控制了整个宗门的人,梦魇……我们陷入了巨大的梦魇里,他真是了不得能做到这个份上!”
“他把我变成这副模样……哼,他以为这样就能消除心里的恨意了么?”
七脉争锋那日,晏琼渊强行把晏琼池带了回来,没想到这家伙先前佯装柔弱,待一回到烛玉京露出了那样可怕的面目。
自己也沦为了现在这个模样。
晏琼渊说:“如今我们被控制在此处,要报仇也做不了什么。”
“对了,鱼阙,你想不想知道我们的母亲怎么样了?不妨来见一见她罢,兴许她这里也有你想知道的答案,你想知道什么?”
“你阿娘的事情,还是那个邪物的来历?”
“我们都可以告诉你。”
说罢,晏琼渊脖子处的骨节一截截收缩,血池回旋的骨节缓缓从池子里抽出一个人,他的笑脸也变得扭曲。
女人的眼睛眼睛被挖出,脖子也缺口,可见骨节在其中,全身伴随着抽搐,也只有上半身的皮肉还算完好,下半身是同晏琼渊一样的骨节,两条骨节交缠,像是蛇类永不停歇的交尾。
“……”
鱼阙认出来是此人是谁。
“吓到了吗?”
晏琼渊虽然看不见,但是还是能想到鱼阙那副受了惊吓的模样,说不定眼睛里还还带着一些不忍。
鱼阙没有说话。
倒是那个被从池水里提起来的女人突然全身战栗,睁开眼。
她的眼睛眼睛早已被挖去,睁开时,只能看到空洞洞的两个坑洞。
这双眼睛里曾经藏着用秘法封住的恶鬼。
在鱼阙的记忆里,她很少看见钩夫人睁眼,这个女人一袭黑袍,身形高挑窈窕,闭着眼,头上简单地簪着发髻,或者是带着黑色的幅巾,因为闭着眼,总是给人疏离冷漠之感。
鱼阙被她残害可不算少。
钩夫人对她的恶意复杂,此前她单纯觉得这是因为知道她是鱼氏的孩子,知道是鱼斗雪的孩子,现在经历诸多事情,不曾被知晓的往事一层层回忆,钩夫人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是恨鱼斗雪?是知道她的来历不明?是知晓她作为研究对象的可用价值?还是真的纯粹恶趣味,很好奇她若是于晏琼池□□能生下来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说,有别的原因?
但同样,也是钩夫人逼迫她学的阴城杂术,晏氏家传的剑法惊鸿影,告诉她很多关于人心的嫌恶,不要试探人心,察觉不对应该立即除掉。
鱼阙还记得钩夫人的试探,但凡敢轻信他人,换来的就是两片竹夹打脸,不许用罡气护体……晏琼池还好些,晏琼池对其他人其他东西的死活完全不在意,钩夫人于是拿她来试探晏琼池……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
多得能编纂出一个噩梦剧情,足够晏琼池写成话本去编排她。
鱼阙恨钩夫人也怕她,怎么能不怕?
少时的钩夫人在鱼阙心里已经是一座不可逾越一定高山,同样也是压在她心上的大山。
可,可她现在成了这个不人不鬼的模样……
鱼阙后退了一步。
“是谁来了……”
那个女人说话,声音不似当年孤傲清冷,因为长时间泡在这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之下,说话已经变得非常艰难。
但到底是钩夫人,她还是能感觉到鱼阙的气息。
“鱼阙……?”
“是鱼阙的声音。”
“……是我。”
鱼阙咬了咬牙,抬起脸质问:“钩夫人,是我。”
钩夫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笑。
“我当然知道是你。”
“你还是回来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