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五抱着膝盖在宿舍一个人坐了很长时间,只有门外有人敲门。
温妮的声音传来:“小五!”
宫五回神,离开站起来,跑过去开门:“温妮!”
拉开门,卡莱尔带着克罗维亚和温妮站在外面,三个人一起对她笑:“就知道你一个人无聊,所以我把她们两个都带来了。”
主要是他去接克罗维亚的时候,克罗维亚的姨妈追问还有谁,他只能把温妮加上,要不然他们肯定以为就他和克罗维亚两个人,八成会不让克罗维亚跟他离开。
宫五赶紧让他们进来,“你们一起过来,我好高兴呀!”
温妮进屋就看到她挂着娃娃,“咦?我上次来还没看到你宿舍有这个娃娃呢。”
宫五笑嘻嘻的说:“别人送的礼物,我给忘了,找出来发现脏了,就洗了洗。”
要是告诉他们,上午的时候她去了公爵府,八成要追问一堆东西。
“你们坐,我去要点水果过来吃。”宫五说着跑出门,不多时回来手里就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是各式水果和糖果。
放到桌子上,三个女孩子两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书桌旁边的椅子上,卡莱尔舒服的窝在沙发上,他好奇的问:“怎么突然响起要问爱德华家族遗传病这事了?”
宫五抓抓头:“就是突然想起来,很想知道。也不知道什么书上有记载,所以只能问你们了。你们别误会啊,我不单单是对爱德华家族遗传病感兴趣,我对所有家族的遗传病都感兴趣。”
这话肯定是为了掩人耳目,宫五是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好在这三个人也没追问,还真以为她感兴趣,就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我是以前听我爸说过,还说爱德华家族的继承人都短寿啊什么的,我也不知道真假。”温妮说:“反正我很早就听过这个传闻,是真是假我就不知道了。”
卡莱尔说:“我是听我祖父说过,他说老爱德华就是死于这种神秘的遗传病。当年他病逝之前,还特地和当时的公爵夫人离婚,把遗产啊之类的都捐了很大一部分给皇室,只留下很少的一部分用以维持爱德华家族的开销,对了,当时公爵还很小,是个小孩子。所以我祖父说,那时候的公爵夫人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宫五问:“公爵夫人是不是一个位姓展的女士啊?”
卡莱尔摇头:“不对,是姓龙。我听说是一位姓龙的女士,当时很多人说,那位女士是来自东方的龙,有一个非常让人敬畏的姓氏。”
宫五木然的点头:“这样啊。”
她稀里糊涂的,分不清了,为什么跟她知道的不一样,说好展小姐是公爵的妈妈的呢?难道……后妈?
咔吧了两下眼睛,她也懒的再追问这个,看向卡莱尔:“还有呢?”
“还有啊?”卡莱尔回答:“总之,就是那位外来的公爵夫人挽救了老公爵死亡后摇摇欲坠的爱德华家族,不但支撑了那么多年,还逐渐把爱德华家族的生意带上了正规,同时,也把那位幼年丧父的小公爵培养成了合格的爱德华家族的继承人。就是现在的那位公爵。”
宫五把腿缩到椅子上,看着卡莱尔,又问:“老爱德华公爵确认是死于家族病吗?”
卡莱尔抓头:“反正,据我祖父讲,他是正常死亡,也就是说,不是死于谋杀或者是车祸之类的,是病逝的。具体是什么死因,我们真不知道,所以说爱德华家族的遗传病是流言,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宫五抿着唇,睁大眼看着外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克罗维亚突然开口说了:“我以前是听家里的园丁说的,那时候我还小,他已经老的快看不见东西了,他跟我讲故事似得说过,说爱德华家族是个被人诅咒的家族,那个家族的继承人寿命都很短暂,因为他们受了诅咒,还说他们的身体里是有毒的,是被上帝惩罚的家族。”
宫五看着她,问:“为什么会被上帝惩罚呢?是因为他们犯了错吗?”
克罗维亚摇头:“不是的,我记得我也这样问过,老园丁说,爱德华家族的太兴旺了,威胁到了皇族的权势,所以,那是皇族祈求上帝,对爱德华家族的惩罚。”
卡拉尔看了看宫五的脸色,“话是这么说,克罗维亚家的老园丁更信奉诅咒一说,而我父亲一辈的人更偏向遗传病,总之,关于爱德华家族确实有很多可疑的地方。”
温妮抿着嘴,“别的家族也有啊,不一定的爱德华家族。”
宫五抱着膝盖,说:“在我家乡那有句古话,叫无风不起浪,世上所有的事,都有必然的因果。如果爱德华家族一直都有这个传言,那肯定是因为这个家族确实有什么可疑的事,让人忍不住去下这样的结论。而且,刚刚卡拉尔说继承人,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是继承人啊?如果是遗传病,难道不应该是遗传到所有的子女吗?为什么单单只会落在公爵继承者的身上呢?”
卡莱尔伸手托腮,说:“说起来确实是这样,因为爱德华家族的这么多年的发展过程中,婚嫁之类各色人种都有,这期中爱德华家族的血液其实早已不纯正,但是毫无疑问的,几乎所有爱德华家族的公爵都是病死的,好像只有一个例外的,什么原因我不知道,我就听说就一个例外的……”
宫五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那是不是,像现在这位爱德华先生,其实哪天说不定也会突然死掉?”
她这话刚说完,那三个人齐齐一愣,几乎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但是回头仔细一想,他们说了这么多,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那位爱德华先生,不正是爱德华家族正儿八经正宗的不能再正宗的大公爵吗?
如果说爱德华家族的有遗传病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那位爱德华先生,未来的命运就是死于他们家族诅咒般的遗传病?
温妮赶紧看了宫五一眼,说:“小五,你别紧张,这就是流言……”
克罗维亚推了温妮一把:“跟小五有什么关系?她有什么好紧张的啊?”
温妮这才想起来,爱德华先生不是和小五分手了吗?确实没有关系了呀,刚刚一时脑子短路,竟然会觉得小五会担心。
卡莱尔赶紧从沙发上坐正身体:“小五,这事一直没确认,所以大家都说是流言。毕竟都是作古很久的人,我们那时候甚至还没出生,哪里知道以前的事啊?”
宫五沉默的点点头,说:“说的也是呢。其实,我就是像知道,他们家是不是真有这个病,如果有的花,是不是意味着爱德华先生也会死。虽然已经分手了,但是……”她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说:“但是我还是希望他能活的好好的。不要连累我,但是也别那么早死,最起码,等他老的特别难看的时候,死了也不会让人可惜……”
她低头,脑门抵着膝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心情,总之,突然想起来了,就突然变的很担心这是个事实。”
原本她就是当着他们说的笑话,可今天她遇到了那个叫和煦的医生,他出现的时间和地点,以及他和展小姐的关系,无不让她怀疑。
最后让她觉得这件事接近真实的,是她无意中在公爵的手背上看到了那么针眼。
那是扎了新针以及其他还没来得及愈合或者是正在愈合中的针眼,她认得的,小小的、嘿嘿的一点,不知在什么时候说不定就愈合了,但是公爵手背上的针眼根本来不及愈合,新的针眼又扎上了。
除了这个,宫五不知道还能怎么设想,要不然,就是他自己无意中扎了什么有刺的东西,又或者,他一时想不开自残了。
另外三人相互各对视了一眼,没想到说到最后会变成这样,完全的没想到。
好一会过后,宫五叹口气,“算了,我们就当是假的吧。毕竟,我们在这边不管怎么想,怎么觉得可惜,那人家也不知道啊。”
说白了,他们就是瞎操心,万一是假的,公爵要是知道说不定还笑死了呢。
卡莱尔赶紧摆摆手:“算了算了,当我们没说,都说是流言,说明一直都是没有证据的事,要是有证据,早已就说确定了,哪里会说是流言呢?”
温妮也跟着和稀泥:“就是就是。我们就是吃饱了撑的!”
克罗维亚赶紧跑过来说,“我要吃点水果压压惊。”
宫五沉默了一阵,也跑过来拿了个水果,说:“我也要吃个水果压压惊。”
说着,要了一口水果,一脸满足的表情,“好吃!我们不要想跟我们不相干的事了!”
四个人是宿舍又说了一阵花,最后卡拉尔开车带着克罗维亚和温妮回去了,宫五把他们送到门口,自己又宿舍,坐在宿舍里发了一会待。
结果发现似乎安静不下来。
嘴上说不要再想了跟她没关系,但是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去想。
宫五恨自己有点不争气,她这就是贱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啊?为什么非要想不相干的事?
但是,真的是不相干的事吗?
她伸手捂住耳朵,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了,再想就真的要发疯了。
吃完晚饭,洗完澡,早早就爬到床上躺着,闭着眼,去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她一骨碌坐起来,只开了床头灯,把手机拿过来,快速的找出一个号码,她盯着那个手机号看了很久,最后抿了抿嘴,伸手把号码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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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郊外,燕家别墅内,展小怜正准备拉灯睡觉,身侧躺着的人已经睡的跟猪似得,年纪大的没心没肺死老头子,入睡都比一般人要快。
手刚落到开关上,冷不丁放在电视柜那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展小怜看了眼已经睁开眼的燕回,知道把这人给吵醒了。
从年轻到老,燕回都比一般人怕死,一点风吹草动立马就醒,生怕他那宝贵的小命随时被人给咔嚓了。
不高兴的问:“那个不要命的?弄死!”
展小怜瞪他一眼,拿过电话看着上面的号码,面色沉了沉,然后她点了接听,脸上堆起笑,开口:“小五?这么晚了没睡觉吗?”
宫五在电话里礼貌的问:“展小姐,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其实是因为我有点事想要更您求教,本来想明天问的,但是实在是忍不住了,所以才来问展小姐的。”
展小怜依旧笑着说:“嗯。我也没睡呢,小五肯定是有急事才联系我的,我能了解。你说,我能帮忙的,当然,肯定不会推辞。”
很奇怪,她们这么长时间通电话后,竟然谁都没说宫五和公爵现在的关系,宫五不说,展小怜也不说,不是有意回避,而是两人都没有开口说破的意思。
她们都不愿意说破。
因为她们都知道,一旦说破了,一切都会变的微妙和尴尬起来,与其那样,不如什么都不说,顺其自然,或许到了那一天,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了。
宫五靠在靠垫上,软软的垫在后面,她努力放松身体,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松起来,她说:“展小姐,我今天看到和煦和医生了,他说跟展小姐是旧识。是真的吗?”
展小怜只沉默了一秒,她回答:“嗯,我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和煦,那时候他还不算有很深的造诣,现在的和煦可是今非昔比了,小五遇到他了?真是有缘。”
宫五笑了一声:“是呢,我也觉得真是有缘。展小姐,和先生说他到伽德勒斯来治病,是受了展小姐的委托。”她的声音带着笑说:“和医生真有意思,还说他很难请,是极少数的全科人才来着。”
展小怜笑,顺着她的话说:“是呀。他除了喜欢自夸之外,还有点自负,不过,确实是极少数的全科人才。”
宫五又说:“嗯,我也觉得他应该很有本事。因为展小姐那么聪明的人,不会白白花那么冤枉钱请他的,展小姐的钱,一定和得到是成正比的。”
展小怜的眼眶有些湿润,她努力平复着呼吸,没让自己的声音有变化,“对,我不会让我的钱和收获不成正比的。”
她说完这句话,对话那端的宫五没有再问什么,只听得到话筒里传来轻轻的呼吸声。
展小怜张了张唇,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电话两端皆是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宫五慢慢的抬头,重新把电话放到耳边,声音冷静又清晰的问:“展小姐,他会死吗?”
她没说这个“他”是谁,可展小怜却知道她问的是谁。
眼泪“唰”一下从眼眶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滚落到地上,展小怜哽咽着声音回答:“会。”她说:“就像当年他父亲一样……”
宫五突然很难过。
她问:“和先生会改变他的命运吗?”
展小怜回答:“或许会……”
宫五沉默着,良久之后才开口:“对不起展小姐,我没想让你那么伤心。”
展小怜伸手捂住眼睛,“没关系。”顿了顿,她又开口:“小五。”
“是。”宫五回答,“我在听展小姐。”
展小怜对她说:“他很蠢是不是?自以为聪明的蠢,和他父亲一模一样……”
宫五回答:“他做的是顺从他心意的事。他觉得好,就好。”
“对不起小五,我有个傻儿子……”她伸手接过燕回递过来的纸巾,捂在眼睛上,“他让小五伤心了,是吗?”
宫五努力让自己笑出声:“开始有一点,后来就好了,展小姐你不用替他道歉,真的,我能理解的,不管是他,还是展小姐的心情,我都能理解。”
展小怜擦着眼泪,平复着心情,说:“小五,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宫五开口:“展小姐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答应你。”
展小怜握着电话,说:“如果他死了,小五要开开心心的活下去,长命百岁,把他的那份一起活下去,可以吗?”
宫五愣了愣,回答:“可以……”
展小怜笑了下,说:“如果他有机会活下去,而小五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小五一定要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活着,这样他才会原谅他自己,才会觉得他自以为是的聪明选择,是正确也是值得的。”
宫五听着展小怜的声音,然后她点了点头,回答:“好!”
“谢谢。”展小怜轻声说了句,“晚安小五。”
宫五回答:“晚安展小姐。”
然后她们彼此都挂了电话。
展小怜看着挂断的电话,慢慢的把手机放到了桌子上,伸手撑着头,半天没说一句话。
燕回蹲在旁边,瞪着眼看着她,阴恻恻的说:“爷刚刚听到你说什么来着?”
展小怜低着头,看也没看他,“我心情不好,燕回你别烦人。”
燕回大怒:“你都这么老了,还惦记一个死人,还嫌爷烦?八婆你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我要水性杨花,你觉得现在还有你蹦跶的地方?我养的男人后宫都塞不下了!”说完,她站起来直接上传睡觉。
燕回伸手指着她:“你你你……这日子没法过了!”一转身气呼呼的出门:“燕大宝!燕大宝麻绳在哪?”
展小怜懒的理他,躺在床上,脑子还在想着刚刚的电话。
真是个聪明的姑娘,一个字都没问小宝的事,却什么都问出来了。
她一定知道小宝不愿意告诉她,所以才用那样的方法问她想要的答案。
外面燕回和燕大宝的声音传过来,到处找麻绳的燕回非要吊死在燕大宝房间门口,燕大宝就只能在旁边看着,最后好容易把他给推到屋里来了。
“妈咪,你看爸爸,这么晚了还不让人睡觉!”燕大宝气呼呼的说了句,把燕回推进来,把门关上。
展小怜看着气愤的燕回,开口:“过来躺下睡觉,我是跟小五说小宝,你在那蹦跶什么呀?”
燕回指控:“你自己刚刚说什么了你自己清楚!”
展小怜摊手:“关键我没说什么呀!我就说小宝和他父亲一样,就这一句是不是?”伸手在他身上拍了拍:“听话,快点躺下睡觉,年纪大了睡眠要好,要不然以后怎么办?你说是不是?”
燕回气呼呼的重新钻到薄被下面,瞪了她一眼,“哼!”
展小怜伸手关灯,往他身边挪了挪,燕回很有骨气的往一边让了让,“别碰爷!”
她又挪了挪,还伸手把胳膊搭到他腰上,这回燕回没动,但是还是哼了一声。
展小怜把脸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燕回终于满意了,男人的尊严也找了回来,大度的说:“爷原谅你了!”
展小怜应了一声:“那就赶紧睡觉吧!”
昏暗的室内,终于恢复一片安静。
挂了电话的宫五,坐在床上好一会,然后伸手把手机放到柜子上,慢慢的钻到被窝,闭上眼睛睡觉。
虽然没有睡着,但是眼睛是闭上的。
她真希望,她今天晚上听到的话,不是真的。
或许第二天一大早,她睁开眼睛就会发现,原来自己做了一个梦,什么都假的。
她怀着这样的心情,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暗示,终于慢慢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宫五发现自己没想到,事情还是摆在眼前,昨晚的通话记录都在,和展小姐说了十几分钟,这国际长途电话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她伸手揉了揉胸口,有点心疼电话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打的时候好像压根忘了这回事,就像每次给小八打电话,就从来不会说因为电话费挂电话。
周末的早晨,一大早宿舍区就很热闹,虽然学校没有可以画风男女生的宿舍区,不过大多女生在挑选的时候都会询问自己两边住的是男是女,如果是男生,大多会要求换一间宿舍,当初宫五来的时候都是直接申请,压根不知道这些,所以她搬过来之后才发现斜斜对门住的是个深居简出的男生。
常年看不到人影,偶尔在早上上课的时候会遇到,因为两人都有卡点上课的习惯。
宫五开始还跟温妮他们说看能不能换个宿舍,后来考虑到东西太多,搬一次费事,最后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