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宵抬头看了眼黑衣年轻人,然后直接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就那么直愣愣看着那个一脸笑意的黑衣年轻人,也不说话。
苏三载对于他毫避让的直视不以为意,笑眯眯继续道:“你运气有点好,好巧不巧被捡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少年听到这里,终于彻底的冷静了下来,好奇道:“所以呢?”
“所以你这个身份让你看起来最没有前途,人家不愿意把四成宗门气运浪费在你身上呗!”苏三载说话的语气饱含着幸灾乐祸的满满恶意。
“但你说了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楚元宵隐隐觉得他这个回答,好像跟前面的哪句话里的意思有些矛盾。
苏三载闻言一脸疑惑,“我说了吗?”
“你没说吗?”虽然是个问句,但少年的语气很笃定。
结果对面那个年轻人竟然就光明正大的摇了摇头,肯定道:“我没说。”
少年抽了抽嘴角,对于这个家伙的脑子再次有了些质疑,盯着他不说话。
黑衣年轻人耸了耸肩,眯眼仔细看着少年的表情,换了个话题缓缓道:“不可惜?不生气?”
少年倒也不纠结,思索了一下后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可惜,但不生气。”
苏三载定定看了少年片刻,语带调笑道:“我倒是很好奇,你这个什么事都在心里转八百圈,临了到了嘴边说出来,却大多只有短短连十个字都不到的习惯是怎么来的?”
少年愣了愣,挠了挠后脑勺,道:“老酒鬼说,少说话多做事,但别活成个没脑子的傻子缺心眼儿。”
苏三载笑着点了点头,“这个话说得好,我得好好记下来,会用脑子确实是个好事情,出门不带脑子容易受人骗……”
缕缕清风,缓缓拂过。
黑衣年轻人话说到一半被打断,于是似笑非笑看了眼不远处突然现身的那个青衫读书人,又转头对少年道:“哟,这个破院子今夜还真是蓬荜生辉了!小子,你要不要到东边那座山脚下去瞧瞧,看一看你那两座祖坟是不是正在黑烟滚滚啊?”
说着,这个在楚元宵看来绝对脑子有病的年轻人丝毫也不给他回嘴的机会,直接转头看着那个中年儒士笑道:“崔先生怎的不在学塾里读书治学、观棋打谱?何故还能有空来此?”
对面的中年儒士面色平静,微微弯腰作揖,“苏先生既远道而来,若不出门相迎,实在有失礼数。”
苏三载一笑而过,不置可否,转过头看了眼已经起身,正朝着儒士行礼问好的落魄少年,笑道:“本想跟你多聊聊,结果这么快就来人了,摆明了就是不让多聊的意思嘛!我这脑子就是好,一猜就中!那咱们就下次?”
少年闻言先看了眼站在远处面色温和的崔先生,再看了眼那个黑衣年轻人,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
苏三载将他的动作看在眼中,有些奈摇了摇头,手腕一抖,从袖口中飘飞而出一枚铜铸花钱,眨眼就到了少年身前,随后缓缓漂浮着,一片清凉之意从中弥散开来,那铜钱尺寸看起来要比市面上流通的官制铜钱形制要略大一些。
随着动作,苏三载简单解释了一句:“这东西叫压胜钱,也有人管它叫花钱,与你常用的铜钱有些一样,也有些不一样,多数时候都是不能直接当钱来使的,给你的这一枚上面刻的那四个字读作‘法古宪今’。”
少年对于这种控物飞行的神仙手段还是觉得有些新奇,也从没有听闻过所谓“压胜钱”是什么,更没有贸然伸手去接,只听耳畔继续响起那黑衣年轻人淡然的声音:“你我今天聊得如此投缘,我瞧着你也算顺眼,所以这枚花钱就作为见面礼送你了,以后若是有什么实在解决不了的事情,你可以手握这枚钱默念那四个字,我会来帮你解决的。”
“条件呢?”少年两眼清明,并没有什么惊喜的意思。
黑衣年轻人咧嘴一笑,忍不住打了个响指,“果然聪明,条件就是你只要是用了这枚钱,就算是认了我当半个师父。”
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但这不算在你们盐官镇的买卖之内,只算是我跟你之间的私事。”
“我已经在断头路上了,法修行。”少年觉得这话得提前说清楚,做人得诚实。
“我又不瞎!”苏三载闻言翻了个白眼,接着又道:“没关系,我这个人本事大,什么都能教,你不能修行也可以学别的,比如说学一学怎么当个好厨子!”
少年下意识看了眼悄声息站在远处的塾师崔先生。
中年儒士并太多的表情,就只是静静看着此处,察觉到少年的目光之后,他略微犹豫了一下,而后缓缓开口道:“好坏参半,各有利弊,接不接受得靠你自己选择……”
也算是变向承认了苏三载那句“不算买卖只是私事”的说辞。
崔先生话说到一半,看了眼那个一脸所谓的黑衣年轻人,随后对少年郑重道:“好处是这位苏先生本事很高,辈分也很高,有一些通天的手段,坏处是一旦你选择拜他当半个师父,后面可能就会有些大因果跟随,说不好还会有性命之忧。”
苏三载并不介意儒士的多话,笑眯眯等他说完之后还意味深长看了眼面色凝重的少年,随后他也没再说什么,反而看着那个中年儒士笑道:“既然来了,崔先生介不介意我讨一杯茶喝?”
儒士笑了笑,“地处偏僻,茶好茶,苏先生若不介意,蓬荜生辉。”
两人同时朝着还有些迷糊的少年点点头,随后并肩而行,一步跨出,一闪而逝。
唯留少年茫茫夜色间,两眼迷茫,摸不到头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