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医生说我年轻,身体还在生长,等找到合适的骨髓,应该会很快康复的。”左小惠笑笑,朝窗户望了一眼,窗台上有一个铁罐子,里面种着太阳花。
整个单人病房很素净,不像左校长那边,地上全是学校教职工送的鲜花。
“你和秦教授关系怎么样?”
左小惠一惊,“为……为什么要提到这个人?”
“你没看新闻吗?”
“我平时不上网。”
陶月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向方野递去求助的眼神,方野说:“秦教授今天上午去世了。”
“什……什么!?”左小惠瞪大眼睛,眼眶里慢慢涌出热泪,语无伦次地说,“他……怎么会……谁干的……”
这个反应,基本已经证实了大家的猜想,左小惠知道她的生父是谁。
陶月月把能公开的内容全部告诉了左小惠,左小惠一边听一边流泪,最后陶月月问:“秦教授是你生父,对吧?”
左小惠拼命揉着眼睛,点头,“是的!他和我母亲年轻的时候有过一段感情,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他们不能在一起,我母亲嫁给了我父亲,当时已经怀了我……对我来说,这是一段难堪而羞耻的身世。我记得上小学的时候,父母经常吵架,每次父亲都会说一起特别难听、特别露骨的字眼侮辱母亲,我母亲事后总是抱着我哭,说不该让我来承担她的错误。我那时还不明白,只觉得父亲看我的眼神很冰冷,像个陌生人,我也越来越害怕父亲。
“直到我上中学的时候,在父母的一次争吵中我听见了事情真相,我的生父是另外一个人!听到这件事我感觉天崩地裂,整整三天都魂不守舍,根本就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们的家庭,就像纸糊的一样,父亲要么回到家一言不发,要么就是和母亲吵架,作为一切错误的根源,我什么也不敢说,我不敢犯错,我害怕面对愤怒的父亲,经常父母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屋里看电视,身体却在颤抖,脸上也在流泪。
“大一点之后,我也稍微坚强了些,我敢在他们吵架的时候站出来,对抗父亲、维护母亲,我父亲总是恶狠狠地骂我是野种,我就吼回去,这是我能选的吗?家里已经没有任何温情可言,我恨父亲,也怨母亲,我经常不回家,去同学家、去刷夜、去鬼混,想尽一切办法也不想在家里多呆一秒,因为我受不了了!在我高三的时候,我见到了秦教授,我对他当然是没有好感的,如果不是他,我们一家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骂过他几次,叫他滚,他却总是来找我,说想谈谈,那时的我就是一个蠢蛋,满腹怨气,觉得整个世界都对我不公,这种事情发生在别人家是笑话,发生在自己家,就是彻头彻尾的悲剧!”左小惠仰望着天花板笑了,“秦教授真的很会哄女孩,他有耐心,很温柔,又有趣,而我一直在用硬壳把自己包裹,其实我内心也很渴望一份爱,所以我开始不那么讨厌他,开始听进他说的话。要知道没有他,我整个高三都会浑浑噩噩地渡过,根本就没有前途可言,他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房子,每天都给我补习,他讲习题生动有趣,比任何老师都高明,他给我做菜,经常会送我一些小礼物。在我苍白的人生里,只有高三那年最幸福,因为我终于有一个爸爸,他说等我成年了,就可以脱离家庭,他希望我以后能和他生活在一起,他想弥补自己一直以来的过错。
“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可是这件事被我父亲撞破了,不,我应该叫他左校长,这个一生充满挫败的男人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动用自己的权力要把秦教授赶出学校,秦教授也是费尽周折才留下来,他留下来是为了我,因为我当时填报了医科大。可是左校长并不允许我们在学校见面,虽然我没有他的基因,但他固执地认为我是他养大的,就是他的私人物品,‘你动过我老婆,还想动我女儿吗?’,他们撕破脸皮的时候,左校长就是这样说的!我不明白他为了什么,在家里骂我野种,在学校又安排人监视我,处处管着我,绝不允许秦教授和我有任何接触,难道是报复吗?我做错了什么,要成为一个大人报复另一个大人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