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杜歇一时语塞。他平日里混迹于青楼瓦舍,哪里会知道这些?连这十张银票都是两个时辰前潘世仁匆匆给他的。
“既然你想不出,就让你家主人过来答话。”齐霄说罢,就听杜歇身后传来短须男子的声音:“浙东双煞在乌石岗劫的官银不多不少,整整二百五十万两。”
齐霄闻言,冷笑道:“二百五十万两的银子,若是换成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也得两千五百张,潘老爷只送我十张银票,是嫌兑得麻烦,还是瞧不起我齐霄呢?”
潘世仁道:“那你想要多少?”
齐霄道:“二百五十万两,外加两个人。”
潘世仁变色道:“哪两个人?”
齐霄道:“一个是他,另外一个,我还没想好。”
潘世仁盯了杜歇一眼,转头道:“你认为他该死?”
齐霄冷冷道:“他奸淫少女,又暗中与那些杀人放火的大盗勾结,他若不死,天理难容。”
潘世仁退了几步,用眼神示意杜歇。杜歇将银票收进怀里,掌中已多了那根毒刺,阴恻恻地笑道:“一个连命都保不住的人,居然有胆子敢去动潘老爷,只怕该死的人是你。”齐霄身后忽然也传出一道声音:“你不但该死,而且死全尸。”
齐霄回头一看,见是一个壮汉,手里正握着一柄宣花斧,正是浙东双煞的大哥“黑煞”朱六。
“哟,这不是六爷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齐霄故作微笑地对朱六说道。
“少废话!”朱六厉声叱道,“今日栽在我们手里,算你小子倒霉!”
齐霄见对方不留情面,便收起笑容,道:“六爷威风八面,如今怎么也沦落到这般田地?”
“小子,少拿话激我们。”潘世仁桀桀笑道,“在我这儿,你那一套可行不通。”
“那依潘老爷的意思,我该如何?”齐霄说罢,朝潘世仁白了一眼。
潘世仁见他毫畏惧之色,怔了一怔,叱道:“还等什么,打他!”
“且慢!”
一人高声喝道,随即从屋顶跃下,众人定睛一看,正是陈卓。
齐霄笑道:“老陈,我在办案呢,你瞎掺和什么?”
陈卓凑到齐霄面前,低声道:“我再晚来一步,你怕是要被那朱六剁成肉泥了。”
齐霄一愣,苦笑道:“不至于吧。”
陈卓道:“杜歇交给我,你去对付朱六。”
齐霄又苦笑道:“你不会真想让我变成肉泥?”
陈卓正色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齐霄道:“忘不了。”
陈卓道:“朱家兄弟的人头是给老太爷的见面礼,这可是你亲口跟我说的。”
齐霄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好吧,那就各保各命。”
潘世仁听着两人低声说话,不耐烦地道:“喂,你们两个说够了没有?”
齐霄和陈卓同时止住嘴,同时拔出各自的兵器。
潘世仁连拍了几下手,狞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门你自来投!我倒要看看,凭你们两个毛头小子,能奈我何?”
陈卓首先出招。只见他长鞭一扫,杜歇堪堪避过,随即欺身上前,欲用毒刺袭伤陈卓,陈卓忽然抽鞭,“啪”地一响,打在杜歇背上。杜歇忍痛翻身跃起,朝陈卓又是一刺。情急之下,陈卓使出一招“穿花绕树”,诱使杜歇露出马脚,杜歇暗道不妙。说时迟,那时快,陈卓猛地抓住杜歇仅剩的一条手臂,反手一带,杜歇登时发出哀嚎,毒刺脱手落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卓一掌打中心口,直直退了数十步,砸在木梁上。这边两人打得正酣,那边的齐霄也没闲着,他握着七星宝刀快步攻向朱六,却被对方的宣花斧死死防住,几招下来都未能近身。朱六见齐霄法近身,索性冷笑道:“齐霄,你不会就这点本事吧?”话音未落,他将手中宣花斧朝齐霄面门虚晃一下,齐霄急忙横刀格挡,不料露出破绽,朱六趁其不备,身子后仰,踹了一脚。
“朱六,你,你耍诈!”齐霄稳住身形,两眼死死地盯着朱六。朱六将宣花斧倒插在地,两眼瞪着齐霄,冷冷道:“彼此彼此。”
潘世仁见齐霄这么快就败下阵来,捧腹笑道:“果然是徒有其表的废物!”他忽然又板着脸道,“这种废物留着做什么?杀了算了!”
“要死也是你先死!”陈卓不知何时已把短刀架在潘世仁脖子上,把潘世仁吓出一身冷汗。潘世仁颤颤巍巍地说道:“别,别杀我!我,我掌嘴,我掌嘴!”
陈卓冷笑一声,道:“好啊,那就请潘老爷自个儿动手,我且在旁边看着。”
潘世仁打了自己一巴掌,苦笑道:“陈爷,我这嘴也掌了,您看您这刀……”陈卓冷冷道:“再来一下。”
潘世仁的脸变得铁青,他沉声道:“陈卓,老子给足了你面子,你不要得寸进尺!”说罢,他大声道,“杜歇!刀都架老子脖子上了,你他娘的还愣着干什么?”
“他都自身难保了,这会儿没功夫管你。”陈卓也冷冷道,“想跟我玩阴的,只怕还嫩了点。”说罢,他对齐霄道,“齐霄,你到底能不能搞定?难道你真想一辈子当个废物吗?”
潘世仁狞笑道:“陈卓,我这会儿也没心情陪你俩玩!”话音未落,突然伸手一推,正中陈卓右肋,身形一闪,双掌齐出,朝他掷出一排金钱镖,陈卓眼疾手快,凭借轻功腾挪避过,谁料潘世仁趁此机会飞身逃脱,心下暗骂道,这个龟孙子,改日落我手上,绝不轻饶!正想着,杜歇忽然握着毒刺再度袭来,陈卓侧身躲避,用短刀挡住钢刺,借力向后退了三四步,瞪着杜歇道:“你已伤了经脉,强行用劲就是自寻死路!”杜歇笑道:“那又怎样?能让锦毛虎给我陪葬,我杜某人也算没在世上白走一遭!”
“死到临头,还如此嚣张,果真是一条毒蝎子!”齐霄说罢,挥刀往杜歇后背砍来,杜歇猛地回头,急忙抽身躲闪,陈卓看准时机,正欲上前擒住杜歇,却被朱六的宣花斧挡住去路。
齐霄转过身,面对着朱六,不再理会后面的杜歇。他好像不知道杜歇手里的那根钢刺也是件致命的兵器,亦或他好像知道陈卓真的可以帮自己拖住杜歇,直到援兵到来。
“六爷,”齐霄开口,冷冷道,“道上的人都说你又凶又横又不怕死,当真如此?”
“要死的不是老子,是你这龟儿子。”朱六也冷冷说道,“敢挡老子的路,不论是人是鬼,都得给我去死。”
齐霄冷笑一声,道:“我不是人,也不是鬼。”
朱六道:“那你就更该死。”
齐霄看了看陈卓,道:“老陈,你先离开,这里交给我。”
陈卓摇头道:“不行。”
齐霄给陈卓打了个眼色,道:“信我,准没。”
陈卓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自己小心,别让我给你收尸。”说罢转身要走。杜歇叫道:“你不能走!”齐霄也叫道:“我留下,让他走,不可以吗?”杜歇一怔,沉声道:“你想以一敌二?”齐霄道:“差不多。”
朱六见状,大笑道:“齐霄,你这是在找死。”
“没,我就是找死。”齐霄故作镇定道,“两位都是武林一等一的高手,为了公平起见,这回我不用刀。”
陈卓惊道:“齐霄,你疯了吗?不用刀,你拿什么跟他们两个打?”
齐霄道:“我用命。”
陈卓又吃了一惊。这回他已经想不出要怎么劝齐霄了。
朱六也吃了一惊。他实在没想到,齐霄真的赤手空拳,站在他面前,还能沉得住气。
“你找死,就怨不得我了!”
朱六挥起那把七十多斤重的宣花斧,夹带着虎啸般的风声,朝齐霄的腰间斜斜地扫了过来。
齐霄却依旧笔直地站立着。
他不能招架,也法招架。
他也不能退,因为后面还有一根毒刺。
朱六把齐霄逼近了巷子里。
巷子太窄,仅容一人通过,宣花斧太大,一扫过来,所有的退路都被封死,齐霄不管躲到哪里都会在它的威力控制之下。
杜歇就在巷子的尽头,静静地等着,如同一尊死神。
他没有出手,因为他觉得自己已不必出手,他已想好怎样在陈卓赶来之前将齐霄毁尸灭迹。
可就在他沾沾自喜的瞬间,他忽然又有了一丝的不安。
因为在那一瞬间,他亲眼看到齐霄又在死亡线上活了过来。
在那一瞬间,齐霄确实是死定了。
朱六劈出了平生最得意的一击,论齐霄是想招架还是想躲避,都难免要挨上这一击。
但让他想不到的是,齐霄既没有招架也没有躲避,而是冲了上去,迎着宣花斧冲了上去,就是当年半路杀出去的程咬金也不敢这么做。
朱六没有停下手里的宣花斧,因为他相信齐霄就是在找死,可齐霄却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候迅速俯下身子,整个人从宣花斧下钻进朱六的怀中,一头撞在他的小腹上。
真正的武林的高手,是不屑用这一招的。他们管这种招式叫“下三滥。”
可偏偏这种招式,被齐霄用的恰到好处。齐霄这一撞,朱六的身子一下就被撞倒,倒在地上捧着肚子打滚,惨叫连连。
齐霄顺手掏出一条牛筋索,将朱六的手脚捆住,又用铁胡桃塞住他的嘴,对外面的陈卓叫道:“朱六已经被我擒住,速速交给铁总捕发落!”随后,长舒一口气,转身面对杜歇,淡淡地问:“你呢?”
杜歇已经看呆,恍惚道:“什么?”
齐霄活动活动筋骨,依旧淡淡道:“你觉得我武功如何?”
杜歇缓过神来,冷笑道:“你这算什么武功?”
齐霄淡然一笑:“这本来就不是什么武功。”
杜歇道:“那你问我作甚?”
齐霄道:“我虽然不懂什么叫武功,但我懂得一个道理,只要能把犯了法的人统统抓起来,就算不入流的招式也可以拿来用。”
杜歇握紧手里的毒刺,冷笑道:“敢问齐公子,你准备用什么法子把我抓起来?”
齐霄道:“对付跟我一样的废人,随便什么法子,我都用得出。”杜歇还在冷笑。
齐霄接着道:“你手上有家伙,而我没有,如果你有种过来把我杀了,我就放你走。”杜歇听着他的话,脸色已在发白。“可惜你没种,你就是阴沟里的老鼠,只要敢动一动,我就要你在床上躺三个月连爬都爬不起来,你信不信?”他走到杜歇面前,心脏要害距离杜歇掌中那根毒刺的尖锋已不及一尺。
杜歇还想说什么,只听"咔嚓"一声,一副手铐已经铐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