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存之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恨极了,突然爆发出力气了吧。”
樊池忽然低声说:“从时间上看,大约是与鱼祖出世的时间差不多。”
九蘅明白了。应该是恰逢白泽拆魄,制约在雷夏大泽的灵力消散,风狸的妖力才瞬间爆发。
风狸似是没听懂樊池话中含意,也没兴趣追问,只说:“我的灵力迅速增长,很快就能化成人形了。我把关家人全逮了进来,用铜钉将他们尽数钉在壁上。再以我的髓果为第一粒种,陆续在他们头上种上了髓株。开始他们意识都是清醒的,能一天天地感受到根须扎进脑中的痛苦,也能看着对面壁上的家人的头颅渐渐变形。他们在失去意识之前当然吃了点苦头,受了些恐惧,但比起他们赋予那些辜小儿的痛苦,这样的惩罚不及万一。”
他打量着壁上的人们,神情恨毒。“好在他们还能做一点赎罪的事——他们的脑髓结出的髓果虽然效力差些,但以我的法术辅助药效,医治凡人的病痛还是很有奇效。我用这些髓果制成灵药,救助乡民,也算是帮关家人还一点欠下的血债。……可惜的是,我没能救得了小主子。若是我的妖力能恢复得早一些……早一些……”
九蘅也十分痛惜,道:“人各有命,你也不必太难过了。”
风狸嘴角现出凄冷的笑:“方姑娘说的对,人各有命。既然小主子的命是被父亲杀死,那么这些人的命,就是成为我培植髓株的器皿!这个命也不是我赐他们的,是他们自己赚来的!”他的温文尔雅一扫而空,只剩下满脸的仇恨和疯狂。
樊池沉声道:“风狸!这些人死有余辜,你不杀他们,我也想杀。可是,以人脑植药的行径异于邪魔,你本是善妖,若一意孤行,必会堕入魔道!你还是赐他们一个痛快,不要再以这种方式获取人脑髓果了。”
黎存之双目竟变得赤红:“轮不到你来管!什么魔道?我是替天行道!”
九蘅看他情绪不对,走上前几步,想要安抚,不防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往怀中一带!他越过她的肩膀看向樊池,眼底有阴翳一闪而过。
樊池心中一惊,疾步向前:“放开她!”
黎存之青袖一挥,耳边响起轰然巨响,洞壁突然倒下竖起、前移后挫,眨眼之间宽敞的洞厅看不到了,沙尘如雨落下。等九蘅能呛咳着能视物时,发现自己一步未挪,竟然已到了洞口外面,身后那个青铜拱门已关死,而樊池并没有出来!
她慌张地问黎存之:“你搞了什么鬼?我是怎么出来的?樊池呢?”
他平静地说:“关在里面了。”
第37章暴起打人的神仙
大概第五六次时,她直冲出来冲到黎存之面前,有点想动手,又忍住了:“黎药师,不要闹了,放他出来吧。”
黎存之淡定地帮她掸去发上的沙尘:“他不是有伤吗?让他在里面摘几个髓果吃。”
“他才不会吃那恶心东西!”说到这里她又想吐了,拍了拍气闷的胸口。虽然伤治好了,但是药那么邪门,真是不太好接受啊……
他有些伤心地看了她一眼:“就那么嫌弃我结的果子吗?当初关家拿去卖,可是万金难求。”
“哎?我用的是你的吗?”
“是我的。我怎么会给你用里面那些脏污之人长出的东西?”
九蘅看了一眼他头顶那绿生生的小叶,莫名觉得好多了。“那……那还好。催生髓果那么伤元气,辛苦你了。”
一句熨帖的话,就让他脸上现出澄明的笑,仿佛之前那个狂怒得可怖的不是同一人。
他说:“你劝我的话,我都记住了。我会处理好的。”
九蘅心中欣慰:“那就好。我不是可怜他们,他们不值得同情。我与樊池一样,不希望看到你因为别人的罪过再受牵累。”
他的脸色又是一寒:“不要跟我提这个人。”
“你就那么讨厌他吗……”
“特别讨厌。”他的脸上满是阴郁,“想到你总与他在一起……”目光忽然锁在她的脸上定定看着,几近痴迷。
九蘅感觉有些诧异,出声道:“黎药师?”
他惊醒一般:“哦。什么?”
“我不管走到哪里,都记得你这个好朋友。”
“嗯……朋友。”他的眼中飘过黯然。又打起精神。他奈地叹口气,忽然执起了她的左手。她下意识地往回抽手,却被他握住了:“别动。”
黎存之并没有做更多轻佻之举,而是用指腹按在她的大拇指指甲盖上,轻轻研磨一下,然后松开。然后她就发现指甲上出现了一朵红瓣黄蕊的小花形印记。她惊讶地问:“这是什么?”
“给你留个念想,免得以后你忘了我。这个可是洗不掉的。”他握着她的手端详着,“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啦……”她的指甲莹润,配上这朵小花更显得手指白皙漂亮,可是,怎么能招呼不打声就往人家手上印东西呢?如果让樊池看到了……噫~打了个寒颤。
他的指尖轻拂过她的头发,注视着她的目光里不知蓄了多少读不懂的感情,轻声道:“就留下来,不要跟他走好吗?”手臂忽然用力,将她轻轻拥住。
她不由愣住——这个妖精的深情总是莫名其妙,忽起忽落的感情让她不知所措。妖精的花样都这么多吗?……大概是因为妖精视人间礼法,喜欢这样随意而夸张地表达情感吧?
突然“轰”一声巨响,青铜门旁边的山壁硬生生炸裂,樊池挟着滚滚烟尘从裂开的石隙中飞身而出,未等二人反应过来,他已欺身到面前,“砰”地一掌击在黎存之的左肩。九蘅分明听到了骨头的碎裂声,眼睁睁看着黎存之横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后背砸断一棵小树,倒在地上满面痛楚,嘴里喷出血来。
她惊呼一声跑到黎存之面前扶他坐起:“你怎么样?”
他想说话却痛得说不出,捂着左肩摇了摇头。左手臂法动弹的样子,肩骨必是碎了。
九蘅臂上一紧,回头一看,是樊池拉住了她。他的脸上带着冷漠的怒意:“不用管他,你过来。”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樊池:“他一时冲动将你关在里面,你便打断他肩骨?”
他冷冷盯着黎存之,道:“我打他并非因为他关我,而是因为他擅自带走你。”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指着黎存之,“如果他要害我,有的是机会,何必等到现在?”
他仿佛觉得她说的多余:“我说过不允你离开我的视线。”
“你真的把我当成你的私有宠物了?”她的语气中的冰凉甚至压过了怒气。
“本来就是。”
“不是。”她飞快地否认,语气尖锐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