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黄咬住侠士的弓囊,往空中一抛,扔回侠士手中,光芒流转到他碰触的箭支,将箭身镀上荧芒。
侠士张了张口,很想问它确认刚才发生的是不是自己想的那回事。
他……他是不是,又被乘黄结下灵契了?
“没时间给你愣神,合神之后,必须速战速决。”
下一波箭雨疾射,乘黄载着他腾挪跃行,烈烈风声如雷鸣,兄长的声音在喧嚣巨响中竟清晰可闻:“敌众我寡,我们得突围。”
“别让他们跑了!”
狼牙军接连攻向他们,侠士的余光暼那名驯兽师拿出一个灰色纸包,将其挂到箭尖,再定睛看,箭身抹着红色的标识,是刚才伤到兄长的特殊箭支。
侠士立刻告诉它,兄长道:“他们投掷火雷时,也有相同的药包一起扔向我。”
“里面装的可能就是让乘黄虚弱的药。”侠士问,“狼牙就是靠着这药捕捉乘黄,一次不成,他们会再来一次。兄长,我们能想办法把这东西带回去么?”
不用他多提醒,乘黄也知其威胁。
“坐稳了。”
侠士抓紧乘黄的毛发,鎏金色的发尾轻柔地拂过他裸露的肌肤,兽类炙热的体温通过掌心传递而来。
这是和小不点儿并肩作战时极为相似又不同的体验。
天地灵气汹涌地汇集于此,数个或大或小的气旋在他们身周形成,将他们与流矢隔绝。狼牙军见他们如有神助,连火雷都失去效用,不禁心生惧意,生怕下一个倒在乘黄爪下的就是自己。
侠士不需要开口,身下的神兽便能共鸣他的意图。他们踏着箭与火光,直直向狼牙的首领奔去。
尖利的破空声再次鸣彻天空,乘黄不躲不避,更甚是主动迎着箭追去。
“咔嚓。”
这回的箭没能如狼牙军预计的伤到对方,乘黄慢慢别过头,箭支钳咬在它口中,侠士小心解下上面的纸包,却忽又响起清脆的断裂声响。
“兄长?”侠士问,“这个感觉……你怎么了?”
“这箭上面……”兄长把箭矢咬碎,断成几截的箭身掉到地面,深深插进狼牙军前行的路面里。
侠士听到兄长满腔怒火的声音:“这些箭上,涂的都是我弟弟的血!”
又是抹着红色痕迹的飞箭,侠士回头,发现还活着的狼牙士兵都换上了这种特殊的箭。
数不清的红色印记占据了视野,乘黄挥飞挡路的狼牙,它挡下的箭矢愈多,愤怒愈是增长。
兄长双眸发红,目光死死地锁定那名驯兽师。
“此仇不报,我与你不死不休!”
侠士挽弓射箭,除掉几名暗中窥伺的狼牙弓手。可能是因为合神的原因,他感觉能同步到乘黄的心情,也可能这份心情不止是他感知到的,兄长道出那些红色痕迹是小不点儿的血时,出离的愤怒同样在他心底爆发。
多少次他看向小不点儿,都会想起它浑身是伤、痛苦万分的样子。而这里的每一道红色印记,都是小不点儿曾饱受折磨的证据。
灵气更加迅猛地涌入他们体内,乘黄的咆哮爆发出恐怖的力量,让四周的敌人都惊恐伏地,侠士处在音波的最中央,却是唯一一个安然恙的人类。
“趁现在,我们撑不住多久。”
它驮着侠士飞奔而去,侠士的目光与箭尖瞄准了那名狼牙首领,小不点儿在对方手下遭受的折磨犹历历在目,他的手前所未有的稳,从箭尖燃烧起他与乘黄共同注入的灵光。
乘黄挡住了所有会干扰他的因素。万千光华凝于一点,除却耀眼的炙光,他的视线中只剩下了那名目标。
然后,弓箭脱弦。
这是侠士至今为止都没想象过能射出的一箭。
灵气把箭矢路过的青空划出大片的碎光,侠士的眼前发黑,他脱力地埋进兄长的后背,捻弓的右手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颤。
“兄长……”他问,“怎么样了?”
乘黄从空中降落,四肢踩在实地上,极其的颠簸后,侠士的心也一起落到实处:“你做的很好。”
“怎么办?”“首领死了还管什么!”“我们完了,跑吧!”
狼牙军开始骚动慌乱,许多人看首领中箭,任务看来没法完成,乘黄和侠士又没追击,赶紧四散奔逃。
“我还想去检查一下。”最重要的敌人看来已经伏诛,但乘黄的怒火尚未平息,侠士安抚地摸它的脊背,“找找他身上会不会有解药。”
兄长击倒偷袭的残兵,带侠士冲刺到狼牙首领倒下的地方。
“你小心点,我警戒四周。”乘黄一爪压住那名“驯兽师”的左胸膛,锋利的爪尖刺入心脏,鲜血喷涌而出,它确定敌人彻底解决,接下去就绕着侠士的身体做出守护的姿态,“合神之姿不宜长久,唯恐对你造成损伤。十息之后,我们就撤。”
“好。”侠士翻身落地,迅速翻找起尸体。对方身上还带了其他的纸包,里面或许有控制乘黄或让乘黄狂暴的药,希望等带回去,回苏卿他们能尽快找到解决之法。
“都拿好了,我们走!”侠士起身回头,喊它一起离开,却发现对方呼吸粗重,没有应答他的话。
“兄长?”
侠士第二次唤它,他察觉到异样,上前靠近乘黄,手刚碰到对方的身体,兄长低沉的声音响起:“别管我……呼,你……先走。”
这一刻,乘黄退出了合神的状态,他们失去了与天地灵气沟通的纽带,侠士体外附着的微光跟着消逝,但是乘黄的身上仍充斥着想要毁灭一切的暴虐气息。
不、和合神的状态根本不一样,这种情况就像……
“他的血……也有问题……”
乘黄勉强说完这句话,便将侠士扫到一边的树下。做完这件事的瞬间,它身上灵力暴涨,疯狂涌流的力量驱动下,乘黄仰天长啸,释放出不受控制的灵气。
侠士难受地捂住耳朵,失去了乘黄刻意的庇护,他也法完全免疫对方的攻击。兄长的双目彻底变红,招式也失去了章法,差别地攻击所有它能看到的东西。
这种情况,就和小不点儿狂暴的时候一模一样!
回苏卿和他说过,小不点儿之所以在狂暴后陷入虚弱,是因为那种状态一直在透支乘黄的力量,倘若侠士没能成功制止,法控制自己的小不点儿很可能会燃烧寿元提供能量。
“兄长!”
侠士的呼喊被风声掩盖。乘黄所到之处皆是残余狼牙的哀嚎,连金色的风旋都染上了血的色调。
周围的一切都在被破坏,可非常奇异的,锋利的气流正好停在侠士面前的范围,侠士试着伸出手,气旋拍打在他手臂上,产生些许能忍受的疼痛,但没有实质性的伤口。
兄长和小不点儿同样,都没真正地伤害他。
他法抛下兄长,正如上一次他也法选择抛下小不点儿。乘黄与人类的契约是生死相托的赌局,为了回应这份信任与感情,他绝不可能在这里退缩。
既然他能救回小不点儿,也就能救回兄长。
侠士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的双眸已坚定而决绝。他冲进尘雾,径直跑向乘黄所在的地方。
“嗷——”
乘黄的身周空出了一大块,狼牙、树石……什么都没有,所有在它旁边的东西都碎成了齑粉。
“你的伤口崩裂了,冷静点。”侠士调用体内残留的唤灵之力,试图通过灵契沟通对方,来自契约者的呼唤确实让兄长恢复了些理智,它瞳中挣扎之色渐升,呵止侠士道:“别过来,你再近一步,我就会杀了你。”
侠士充耳不闻,他走到这里,已经被风刃打散了衣着,他想他的形象肯定很狼狈,但侠士顾不得自己,拼尽全力地挪向兄长,向它伸出手。
乘黄吼道:“够了,别再靠近!我不需要人类的帮助!”
“……小不点儿说的对。”侠士自语,“你总是在口是心非。”
如果真的讨厌人类,为什么会愿意和他签下灵契?
如果真的会杀了他,为什么至今为止都没有伤害他?
如果真的不需要他,那就不要只是嘴上逞强,心里却在渴望他的靠近。
“抱歉,我不能走。”这回没有借助合神之力,侠士也感知到了契约乘黄的心情。原来之前不是他的觉,他很难形容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不需要通过语言,他就能理解对方的心思。
乘黄与契约者之间,竟还能拥有这样心神相通的能力。
侠士碰到了兄长,对方身形因此猛然一滞。
“你选择留下来,等我失去理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侠士踉跄着走过去,“不管你再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
“其实早前我也有猜测,兄长莫非不是真的讨厌我。”侠士倒在兄长身上,他没力气攀上去,只能让自己尽可能地与乘黄接触更多的身体,将自己的心声也传递给它,可能乘黄已经先一步通过心音得知,但他就是想再亲口说一遍,“直到方才合神之后,我忽然能感知到兄长的心情,这才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原来你喜欢我编的花环、喜欢那天吃到的糕点、喜欢我们在一起的时光……”
侠士顿了顿,他的脸变红了,接下去要说出口的话让他觉得身上要烧起来一样。
“你会选择我缔结契约,不光是危难关头不得已为之,是不是也因为……你其实喜欢我?”
啊……这种能力就跟读心术一样,简直就是作弊。侠士在心里疯狂地捶地。不过兄长真的喜欢他吗?会不会这个能力传达出了啊,为什么兄长还在沉默?而且在这种危急的时候,他竟然还斗胆戳破对方的心思,是真的不怕它悲愤交加……等等,这些想法不会也传给兄长了吧?
“……”乘黄半侧过身,它低下头,侠士有所感应,伸手摸到它的脸颊,然后自然而然的,巨兽继续放低头颅,与他额头相贴。
是和缔结灵契同样的姿势,在这会只是个单纯的额头相贴。
几十年前,有只小乘黄斩钉截铁地说过:最最最、最重要的,就是我要喜欢他!
此时此地,幼年乘黄对契约者的模糊幻想,终于勾勒出了具体的形象。
“你的能力没有出。”兄长道,“乘黄不会轻易结契——你是我选中的人,也是我喜欢的人。”
果然如此啊……
乘黄一族一旦认定契约者,便是一生一世,他如何不知道这句话背后的重量?
“嗯。”侠士回它,“我是你选中的,托付一生的人,我不会辜负你。”
没有结契伴生的灵阵,言语在此时也成为他们两的力量。
“相信我吧,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我都会找到办法,让你恢复正常的。”
乘黄载着他奔驰于栖灵洞天,它怕误伤旁人,原本想在失去意识前找一处没有其他生灵的角落,现在则比它原本的计划多了一名契约者。
“哗!”
他们滚进冰凉的泉水中,侠士一边咳一边站起来,兄长摇摇晃晃地撑起身体,也爬上岸。
从认识至今,侠士眼中的乘黄兄长从来都是威风凛凛、高傲可靠的,何曾变成过这幅湿漉漉的模样。他的毛被打湿成一缕一缕,身上的伤浸了水,变成皮肉发白的粉色。
兄长走了两步后,卧到地上,他没拒绝侠士的接近,道:“我抑制不住了。”
它也不清楚自己说出这句话到底是更希望侠士听它劝离开,还是拒绝它留下。
这句话成了种预告,暴虐的气息复又散逸而出,乘黄的兽瞳从清明重归混沌,视线重新寻觅起能够破坏的事物。
半空酝酿起浅金的风刃,灵力调动到它的四肢,乘黄迫不及待地想要发泄出这股力量,但奇怪的,有什么绊住了它的行动,它低头看,一个人类在按住它的右爪,对方的嘴分分合合,应当是在说什么。
乘黄不耐烦地挥爪,轻易地把人类推倒在地。
侠士在呼唤着兄长,两者间的契约联系向对方传递着情感的共鸣,奇特的感觉引得乘黄垂下眼打量他,跳动的心脏掌控乘黄的爪下,它用力按下,侠士表现出呼吸困难的样子,但他信任兄长不会伤害他,没有一点逃跑害怕的表现。
乘黄明显焦躁起来,它细细地闻侠士身上的味道,手下的力道放轻了些,难道它认出自己了吗?侠士觉得兄长像对自己产生了兴趣,这份暂时的平和让侠士松了口气,他准备再接再厉,却被乘黄那边突然传来的心语惊到失语。
锋利的爪子划破衣服,在皮肤上留下几道红痕,没有破皮,有点疼,还会发痒。他被对方翻了个身,嗅闻的动作下移,停留在他的后背处。
“不、等、等一下。”侠士惊喘道,“啊!”
从后腰开始到光裸的肩胛骨处,都被湿热的舌苔舔过,它仔仔细细地把侠士后背的伤口都舔一遍,舔到伤口的疼痛愈合为酥麻的痒意,他又被对方翻回来,舔其他的小伤口。
让侠士更感到惊讶的并不是乘黄舔他的行为,而是别的他羞于启齿的事情。他张开口想说话,乘黄忽然紧盯着他张开的唇,兽瞳缩小,从喉咙中发出呼噜的声音。
与此同时,心里再次传过来那足以让他地自容的想法。
刚才那个是……兄长,怎、怎么会知道……不,怎么会这么清楚……它那晚都听到、不是,为什么、它……也会想让自己……去含……
侠士的脑袋都烫到宕机了,他颤巍巍地捂住脸,可惜心灵的传递并不需要通过视觉,他被迫以兄长的角度回忆起自己和小不点儿为主角的活春宫,包括他当时怎么劝小不点儿,想用嘴去解决,最后又妥协地做了全套——尽管兄长只有听觉……也还好只有听觉,但这已经够他吃一壶的了。
他被小不点儿……的时候,居然是这么喘的,听起来根本不像是他自己的声音。还有那些黏黏糊糊的、痴缠不已的水声……救命……求求兄长不要再想了。
巨兽去舔舐他的胸膛,传递来的想法也是小不点儿说:“要多舔舔他这里,这样做能让他觉得很舒服。”
等等,小不点儿和兄长说过这样的话吗?
“呃,嗯啊!”
……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原来他的声音真的会变得好陌生。
现实中,胸前的乳珠卷在粗粝的舌内,侠士随即按住唇,乘黄不满地因他这个行为叫出声,舌头继续往下,舔到侠士的小腹。
“为什么要忍呢,你叫的明明很好听,我好想听到你的声音,阿兄呢?”小不点儿的幻音响起来。
另一道更沉稳些的声线答,“……嗯,我也喜欢。”
心灵传来的想法一阵一阵的,侠士一开始还在疑问小不点儿何时跟兄长说过这种话,后面传来的内容更加离谱,兄弟两个一起什么的,这种事根本没发生过啊!
这就是端的臆想……侠士在心里指控,他一边脸红,一边听到心音的更多细节,忽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地推测,这难道是兄长做过的春梦!
说得通了……听过小不点儿和他做那事,兄长竟做了场春梦。
……可他根本不想知道这种事!如果兄长现在有正常的理智,得知他窥探到这些东西……他不敢想他和兄长谁会更羞耻。
有没有什么办法关掉这个能力?兄长以后会不会因此不理他啊?
侠士被迫灌输了太多东西,不光是脸,人都烧成了熟透的虾米。
心灵中的过激幻想时断时续地传来,现实中的行为则是实打实的一直在继续,他持续的走神显然让乘黄不快,将他仅剩蔽体的衣物也扯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