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莲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吴友德那个人,又奸又诈,虽说也是个开药铺的先生,却是从来都不好好的做生意,坑蒙拐骗,又嫖又赌,亲爹亲娘,都被他活活气死了。前阵子,听人说,他老婆跟人私奔跑了,药铺都要关门了,谁知道这几天又听人说,他找人重修了药铺,又娶了一个媳妇儿,也不知急忽然间,他一下子哪里来的钱?”</p>
巡抚薛子谦点了点头,又问道:“于潘氏,你丈夫于和伟平时可是喜好养雀鸟?”</p>
“回老爷,奴家的丈夫心地善良,他从来不忍心将鸟雀关在笼中。两年多前,奴家丈夫早起出门去一户人家就诊,他刚走出家门,忽然听到门前那棵老椿树上面呱叫子在‘喳喳喳喳’的乱叫,一扬头,看见一只刚出壳没几天的小呱叫子从树上掉了下来,奴家丈夫于和伟赶忙扯起了大褂襟去接,万幸,还真被他接住了。这小呱叫子还没有睁开眼睛,身上光溜溜的没有长毛。有邻居看见了,就让奴家丈夫把它扔了,或者喂猫。奴家丈夫不忍心,说,大小是条命,就把小呱叫子送回了家,然后去出诊。从那天起,奴家丈夫每天都要抽空或让奴家到野地里去逮虫子、捉蚂蚱来喂那个小呱吖子,那个小呱叫子被他喂大了,能飞了,奴家丈夫又把它带到了门前那棵老椿树下面放飞。那小呱叫子不愿意上树,落在奴家丈夫的肩上就是不走,奴家丈夫就每天趁空出门,到老椿树下面喂它,一来二去,连树上的老鸟和几只小鸟也都不怕他了。街邻看了都说奴家的丈夫心善,连鸟都喜欢他。谁知善心却没有好报,他、他好好地出门去,却是……奴的夫啊……你死的好惨啊!”潘玉莲哽咽着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p>
伤心了一会儿,潘玉莲突然间昂起了头,望着巡抚薛子谦说道:“青天大老爷,奴家丈夫于和伟走时骑的骡子和所带的一千多两纹银,为何都不见了?奴丈夫死得冤啊!请大老爷查清案情,为民妇做主!”</p>
“于潘氏,本大人问你,可否能将你丈夫于和伟救下的那只小呱叫子招来?”</p>
“民妇能。”</p>
“那好,于潘氏,你速把那个小呱叫子招来,交给本巡抚,三天后,本巡抚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现在,把你丈夫的尸体领回家去,好好地安葬了吧。”</p>
待潘玉莲下堂之后,巡抚薛子谦又唤过林宥嘉、席东海和李德文三个人交代了一番,三个人领命而去。</p>
转天,天刚亮,巡抚衙门的两个衙役席东海和李德文就抬着面大锣沿街边敲边喊:“众人听了,今天巡抚大老爷要公审呱叫子,大家都到巡抚衙门口去看喽!”</p>
众人一听,都觉着稀奇,那可得去看看。辰时还没过,巡抚衙门口就已经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p>
“咚咚咚”三声鼓响,“威——武!”巡抚薛子谦撩袍端带的来到了公堂前,“啪”地一拍惊堂木,“带呱叫子!”</p>
“带呱叫子!”</p>
只见一个衙役拎着一个用黑布幔罩着的大鸟笼上了公堂,他将鸟笼往公案上一放,“老爷,呱叫子带到。”</p>
巡抚薛子谦点了点头,用手一指鸟笼,说道:“呱叫子,你几次前来击鼓告状,你救命恩人是怎么死的?想必你都看见了,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快对本大人如实地讲来!”</p>
“什么?你说你能认出杀害你恩人的凶手?嗯!知道了……”薛巡抚对着鸟笼点了点头,然后就手拎着鸟笼来到了公堂门口,大声对黑压压一片来看审案的人说道:“今天,凡是来看审案的人,都不要走动,衙役们将四周看守好,凡是乱走动退场者,都当嫌犯抓起来。本巡抚这就让呱叫子出来认凶。”说着,薛巡抚就一把扯下丁鸟笼上的布幔。</p>
“喳、喳、喳!”一只花喜鹊从笼中飞了出来。只见它围着众人头上盘旋了三圈,忽一敛翅,对着一个正要往下面蹲身、两腮无肉的三十来岁的男人伸嘴就啄,那人急忙用手去挡。</p>
“喳!喳!喳!”这时不知又从哪里飞来了几只喜鹊鸟儿,一齐对着那个人又啄又抓,啄得那个人大喊大叫,满脸满手的流血。</p>
众人这时都张着嘴惊呆了,“那不是开药铺的吴友德吗?呱叫子怎么都对他齐啄乱抓的?”</p>
“把他带上来!”巡抚薛子谦威严地喝道。</p>
众喜鹊见吴友德被抓,又都盘旋一圈,“喳、喳、喳”对着薛巡抚叫了几声,一齐飞走了。</p>
“吴友德,本巡抚问你,你是如何谋害于和伟的?快快从实招来,免得本巡抚对你动一人刑。”</p>
吴友德往前跪爬半步,说道:“青天大老爷,小人冤枉,小人是看病的先生,只知道开药堂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怎么能有心去害人呢?再说拿贼拿赃,大人怎能凭一扁毛畜生乱啄乱抓,就说俺是杀人凶手,这也太牵强了吧?”</p>
正在此时,林宥嘉、席东海和李德文三人来报:“禀大人,这是在吴友德家药柜里搜出的钱褡裢,还有一块香帕,请大人过目。”</p>
巡抚薛子谦接过去仔细看了看,冷笑了一声:“传于潘氏上堂。”</p>
潘玉莲上了大堂,巡抚薛子谦问道:“于潘氏,你看这个钱褡裢,是不是你家之物?”</p>
潘玉莲扬起头来看了看,说道:“回老爷,这正是奴家丈夫于和伟临出门时,奴给他装银子用的钱褡裢,这褡裢上的四个角,奴家用丝线绣了四个字‘ 于记药堂’,当腰绣了两朵祥云,背面绣的是‘福寿双全’。还有那块香帕,本是奴家平时带在身上的,每次丈夫出门,奴家都要给他装在褡裢里。奴家丈夫出门在外,看到香帕就想起了奴。那香帕的角上,有一朵牡丹花儿,是奴家绣的。民女没有出嫁时,在娘家的乳名就叫牡丹。”</p>
薛巡抚让衙役把褡裢和香帕给众人传看,果然跟潘玉莲说的一模一样。</p>
“吴友德,你还有何话讲?那于家的褡裢和香帕,明明是于和伟出门带走的,又怎么能够落在你家?再者,据调查,你吃喝嫖赌,本来已经家徒四壁,身无分文,养活不起老婆,都跟着人跑了,你这些天,又是从哪里来得到的银钱?翻新药堂,重纳妻室,出入赌场,还不快快地从实招来!”</p>
“这、这……”吴友德此时冷汗直流,浑身颤抖,只得如实供出原委。</p>
原来,吴友德继承了父亲的药堂生意,本该好好行医,他却不务正业,整天又嫖又赌,不几年家业败光,连进药草的钱都拿不出来,见于家药堂生意越来越红火,就心生妒恨,知道于和伟好说话,便先借三百两银子不还,后又撺掇于和伟和他一起出门去收购药材,并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于和伟告诉家人是和他一起出门的。因他欠于家的钱还没有还,怕于和伟的媳妇潘玉莲嫌烦他,便让于和伟早起,悄悄地走,他在城门口下等。</p>
于和伟走的那天早晨,天还没大亮,人都没起,于和斤书只在树下轻轻咳了一声,那树上的小呱叫子就飞了下来,落在玉林肩上怎么也不肯走。</p>
他二人同乘于和伟家的一匹骡子,一路来到了离县城六十多里路的山口。吴友德对于和伟说道:“这个山口,盛产半夏,俺二人何不到山上歇歇脚,看看哪里长有半夏。”</p>
于和伟不疑有他,便就随着吴友德往山上爬。</p>
爬到山腰,骡子上不去了,于和伟就把骡子拴在了树上,又继续往上爬。</p>
好不容易爬到山顶,二人就坐在山上唯一的老松树下休息。这时,吴友德对于和伟说道:“于老弟,爬了半天山,你背着个钱褡裢,也不嫌沉啊!还不放下来歇歇,就咱两个人,还怕谁给你偷了去不成!”</p>
于和伟心地善良,根本就没有防人之心,他真就把钱褡裢解下来,放在了松树的下面。这时,吴友德站起来伸了伸胳膊,踢了踢腿,故意装着看风景的样子往山下面瞅,忽然,他回头喊叫于和伟:“于老弟,你快点过来看,这山涧沟里那大片大片绿油油的植物,不正是半夏吗?这下子,咱们俩发了,也不用去买喽!你快点快来看呀,快……”</p>
于和伟闻听后,紧忙来到了吴友德的跟前往下面看:“吴哥,半夏在哪里呢?我怎么什么都没有看见?”</p>
“在阎王爷那呢……”话音没落,吴友德从于和伟的背后猛猛一推。</p>
“吴友德,你、你……”就在这一刻,落在松树上的呱叫子急忙叫着,随于和伟往山涧下面落去,它几次伸嘴去叼啄于和伟的衣服,想把他拉上来,可怜它实在是太小了,怎么能够拉得起百十多斤重的于和伟啊?只听见“砰”的一声,于和伟的头给撞到了一块大岩石的上面,顿时间摔得**迸裂,他连一句话也没有来得及说完,就停止了呼吸。</p>
小呱叫子整整在涧底下面守着于和伟的尸体悲叫了三天。</p>
吴友德害死了于和伟,回身拿起了他的钱褡裢背在了自己的肩上下了山,走到半山腰又解开了拴着的骡子,一口气骑到附近的一个城镇里,到牲口集贸市场卖了那头骡子,吃饱喝足之后,又到赌场玩到了天黑,这才雇了一辆马车回了家。</p>
坐在车里,他看着于和伟的钱褡裢和香帕怪好,心想:反正没人知道,以后带到外地,还能卖上几两银子,所以就没有扔,他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谁知被一只不会说话的呱叫子给告倒了。</p>
“啪!”巡抚薛子谦一拍惊堂木,手指吴友德呵斥道:“吴友德,你果然是无有德,身为一个医生,当有仁爱之心,你非但没有,借债赖帐不还,心卜土歹计谋财害命,不走正道,想不劳而获,天网恢恢,岂容你逍遥法外,妄想谋人钱财,怎么没有想到一旦事情败露,你非但家产充公,还落个身首异处,人人唾骂。枉为你披了一张人皮,还不如一只扁毛畜生懂得仁义。来人,将杀人凶手吴友德打入死牢,秋后问斩!”</p>
听到宣判,吴友德软如稀泥,瘫倒在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