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祈天河又在楼梯间发现一张，依旧是《罗什的一生》，背面是罗什的脖子。</p>
每多发现一张电影票，骨头缝里就仿佛钻进来一股凉气。</p>
祈天河产生一个不妙的猜想，继续收集下去，等到集齐四肢，罗什就会来找他。</p>
鹦鹉停在肩膀上，平静说：“我给过你建议的。”</p>
祈天河是个懂得适时放弃的人，开始思索先前看到过的电影内容，然而信息量太大，短时间内无法提取出多少有用的关键点。</p>
偶尔鹦鹉在放养锻炼的同时，也不会吝啬给出一点提示。</p>
“游戏里，收益和风险是等价的。”</p>
祈天河一点就通：“所以优质电影票多半藏在最危险的地方。”</p>
鹦鹉欣慰点头。</p>
祈天河突然捧起它的脸。</p>
鹦鹉难为情地别过去：“别动手动脚。”</p>
祈天河：“你的眼睛……好像时而冷漠，时而坦率……”</p>
是错觉么，总觉得鹦鹉的状态不稳定。</p>
鹦鹉用翅膀摸了下他的额头，确定温度正常，无语地后退一步：“没发烧就赶紧去做任务。”</p>
祈天河自认为没有看错，对方死不承认，也只能归纳为它是一只百变有个性的宠物。不过现在确实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他开始思索最危险的地方在哪里。</p>
电影院内的焦尸目前来说可以排在第一。</p>
可惜祈天河本人不是那些东西的对手，哪怕从这个角度望过去，五层那些焦尸还在围绕着电梯门口扭曲地想要挤进去，他现在过去，就是送上门的小点心。</p>
前方有急促的奔跑声传来，祈天河随便找了家店拐进去，透过橱窗小心观测外面的情况。</p>
羊角辫小姑娘边跑边笑着，特别自在的样子，对比之下前面疲于奔命的玩家显得格外可怜。</p>
“我喜欢你的娃娃。”芮佳一的速度丝毫不比成年人慢：“把你的布娃娃给我！”</p>
甜美的笑容不见，她声音尖锐地做着要求。</p>
芮佳一路过祈天河的藏身处时，似乎感觉到什么，速度降下来。</p>
祈天河见状连忙躲到墙角的柜子旁。芮佳一偏过头，目光匆匆停留了一瞬，最终还是朝着前方更有吸引力的目标追过去。</p>
确定脚步声远了，他出来时只来得及看到飞快闪过的一截衣角。瞬间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一闪而过，祈天河闭上眼，费劲地想要抓住那个点。</p>
片刻后他重新睁开眼，轻轻嚯了一声，表情颇有些哭笑不得：“是不是离谱了？”</p>
罗什留下的线索不会是一句空话，游戏也不会允许她耍这样的滑头，既然说过其中一张电影票可以从说过的一句话中找到答案，必然是确定自己曾经亲耳听见过。</p>
看电影的过程中，祈天河绝对算得上是最不走心的观众，几次想要离开，真正有印象的台词不多，那么有可能这句话并没有如开始的猜测是出现电影里。</p>
排除电影的话，双方就只剩下一次近在咫尺的交流……那首儿歌——</p>
娃娃啊娃娃，</p>
我要亲手用剪刀掏出你的棉絮。</p>
先前芮佳一跑过时，身后还背着个小书包，上面挂着曾经罗什送给她的娃娃。</p>
最危险的地方，罗什说过的话……那个挂件全都满足。</p>
鹦鹉不走心地拍了两下翅膀，算是恭喜他推测正确。</p>
祈天河同样不走心地唇角一弯，凭自己的本事，从芮佳一手上逃脱都很费劲，更别说偷东西。</p>
他拉了把椅子坐下，左手托着下巴，右手点着桌子开始思考门路。上个副本教会祈天河一件事……团队合作的重要性，陆南和陈点水是没指望了，这个时候永夜的谢耿辰就纳入了考虑范围。</p>
“要去帮他找朱兆河么？”鹦鹉问。</p>
祈天河迟疑了一瞬，摇头：“算了，和永夜合作是与虎谋皮。”</p>
垂眸瞄见手上的废电影票，盯着背面罗什的脸看了一会儿：“我怎么把她给忘了？”</p>
鹦鹉目光深沉：“不想与虎谋皮，所以选择跟鬼合作？”</p>
祈天河轻咳一声，话锋一转：“现在已经集齐了一部分，可以让尸犬帮忙搜寻另一部分。”</p>
贸然搜集完全，他大概率会被罗什第一个干掉，最稳妥的法子是一人一狗各拿一部分，到了芮佳一面前再汇合。</p>
尸犬是探寻的一把好手，能省不少事。</p>
话说回来，尸犬呢？</p>
祈天河左顾右盼，忽然想起已经有段时间没看到它，试着召唤了一下，尸犬竟然从他刚刚躲过得柜子里钻出来。</p>
“你可真是厉害。”祈天河一脸复杂。</p>
来无影去无踪，都快赶上鹦鹉了。</p>
主仆关系是有好处的，祈天河指了指电影票，说了两句，尸犬立马跑去干活。</p>
他也没坐享其成，转换思想开始收集罗什的电影票。</p>
祈天河逐渐发现规律，烧焦最严重的地方撞鬼的机率大，同样发现电影票的概率也大，转眼间印有罗什两只胳膊的电影票都拿到了，阴风纠缠在四周，他见好就收，决定剩下的交给尸犬。</p>
除了去电影院必须靠直梯，其他楼层都有自动扶梯，祈天河听到异动，保持距离进行观察，焦尸摇摇晃晃朝这个方向走来，有两具烧焦状态格外严重，几乎看不出人样，他们的速度较其他焦尸要更快。</p>
五楼围着电梯门的其中一具尸体误触了按钮，电梯门开了，一堆焦尸倒了进去。</p>
祈天河本来想从楼梯间换层楼，但又怕半路碰上不干净的东西进退两难。</p>
尸体大面积同时朝一层涌来，必然有其他原因，要么是这层楼有什么吸引它们的东西，要么就是有人在故意引尸。</p>
鹦鹉翅膀尖指着前面拐角处数缕肉眼可见的青烟，说：“有人用了引魂香。”</p>
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什么用途。</p>
鹦鹉：“引魂香能招鬼，不过香燃尽前，周围几米的范围很安全。”</p>
祈天河眼一眯：“所以我现在得去那片区域？”</p>
鹦鹉：“目前没其他路可选。”</p>
副本不能杀人，不代表不能伤人，点燃香的人不太可能是为了对付鬼，多半要引人过去。祈天河内心不愿意冒这个险，但随着焦尸逐渐靠近，不得不迈开腿。</p>
起初能看见的烟都是一缕一缕，越往前走，烟雾越粗，祈天河放慢步伐，单手拎着铲子，警惕地盯着前方。</p>
鹦鹉：“五米外有人准备用道具画地为牢，一旦进去很难出来。”</p>
祈天河不动声色停步，有了判断，对着空气叫了声：“谢耿辰。”</p>
从拐角处出现的不是谢耿辰，而是永夜的林永。</p>
祈天河：“收起你的道具。”</p>
他敢直接要求，自然存有一定把握，结合前面的事情，林永搞这么一出应该是为了找朱兆河。</p>
“你们可真是大费苦心。”他说。</p>
林永头偏向一边说了什么。</p>
那厢谢耿辰暂时收了道具，【画地为牢】可是珍稀道具，不是为祈天河准备的。</p>
祈天河本身和永夜关系不好，一对二他不占优势，避免对方临时起意朝自己下手。通过适时的卖弄营造出一种气势：“先用引魂香缩小生存面积，再用画地为牢，大手笔啊。”</p>
谢耿辰和林永面色同时一沉，底牌被完整看透的滋味并不好受。</p>
林永收起了前面那点一网打尽的小心思，笑眯眯说：“好不容易发现朱兆河的踪迹，我又不小心把人在附近跟丢了，才出此下策。”</p>
下策？</p>
祈天河嗤笑一声，没在这个话题上做纠结。</p>
空气一瞬间变得安静且僵硬。</p>
谢耿辰突然说：“他来了。”</p>
祈天河的视线跟着望过去。</p>
朱兆河显然是有备而来，腰间挂了块玉佩，这年代已经很少有人这么做。此时的朱兆河哪还有丝毫刚进副本时的唯唯诺诺，腰板挺得笔直，目光看其他事物都是睥睨的。</p>
远远瞧见祈天河和永夜的两人站在一起，嘲讽说：“你竟然和他们联手了。”</p>
一开始因为判定双方关系水火不容，没有合作的可能，他才没分而攻破。</p>
祈天河不知道这几人间有什么恩怨，无意趟浑水，不咸不淡回应：“路人，路过，别在意。”</p>
朱兆河信不信他的说辞暂时看不出来，不过对祈天河显然提起了一丝防备。</p>
伴随引魂香燃烧的速度，安全范围越来越小，朱兆河终究是站到了谢耿辰对面。</p>
“什么时候发现我身份的？”</p>
谢耿辰：“多亏你替死道具用得及时。”</p>
朱兆河：“道具谁都可能用。”</p>
谢耿辰：“我们自然有办法分辨。”</p>
祈天河找了处空地站着，就差没说赶紧打起来，他还有事，可不能一直困在这里。</p>
永夜和朱兆河之间似乎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谢耿辰表现出的状态非常疯，他擅长近身搏斗，双方打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在乎失手造成玩家的死亡，每一次下得都是狠手。</p>
而朱兆河明显有着顾虑，长腿一扫，退到后面利用喘息的功夫从口袋中掏出一盒火柴。</p>
游戏道具百分之九十多都是用来对付鬼，只有极小的比列才会对人有用。朱兆河明显是个富户，什么道具都有，当即擦亮火柴，朝谢耿辰的方向一丢。</p>
谢耿辰微微一笑，早有准备，不躲不闪使用画地为牢。</p>
“老大专门为你准备的，荣幸么？”</p>
快要扔到谢耿辰面前的火柴被无形的力量弹开，相反朱兆河被困在一处无法移动，发现无法逃脱后又擦了一根火柴准备对自己使用，似乎准备强行残血离开副本，然而像是真空环境一样，火光刚一出现，立刻熄灭。</p>
谢耿辰眼神中有几分轻蔑：“果然和老大说得一样，哪怕是回归者，实力等级也有明显差距。”</p>
林永提醒了一句：“这人是没什么本事，不过有个好姐姐，强行拉扯到这个水平。”</p>
朱兆河突然看向祈天河的方向：“说起来他才是你们最大的敌人，为什么总盯着我？”</p>
祈天河：“……”</p>
“比起光明正大较劲的，阴沟里的老鼠更让人讨厌。”谢耿辰：“你们私下暗戳戳集结势力，想做什么？”</p>
朱兆河还在思索逃生之道，眼珠乱转。</p>
“一母同胞的姐弟，怎么你没用成这样？”</p>
谢耿辰很是感慨，朱兆河的姐姐他在副本中遇到过一次，连老大都对那个女人高看一眼。</p>
林永一唱一和：“反正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他张口。”</p>
朱兆河平日里仗着姐姐趾高气扬惯了，闻言恼羞成怒：“你们，我们……”最后指着祈天河：“还有他重新回到游戏不都一个目的？在游戏彻底失控前，获得更多资源？”</p>
祈天河收起看戏的心情，薄唇逐渐抿成一条直线。</p>
回归者？</p>
重回游戏。</p>
再加上朱兆河菜鸟玩家的身份……以往和玩家间阴阳怪气的对话瞬间浮现在脑海-</p>
我和巫将比怎么样？-</p>
差不多-</p>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成立日不落阵营-</p>
大张旗鼓的不好-</p>
我们一定要悄悄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p>
甚至原本一些看似正常的交流，如今再一琢磨，直叫人羞耻地想找个柜子藏起来。最后联系到自己几年来准玩家的身份，祈天河表情第一次有失控的趋势。</p>
鹦鹉叹道：“早就说过，不如不知道。”</p>
祈天河一个人静静坐在一边，内心的激烈演绎无人知晓。良久，近乎自嘲地笑了一声，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最可笑的点在于完全找不到可以推卸责任的一方。</p>
如果他一开始不白pia游戏，利用准玩家的身份放出烟|雾弹吸引高级玩家大佬来诊所，也不会出现之后的那些误会。</p>
朱兆河一路顺风顺水贯了，陡然遭遇一点挫折，被刺激过头，说话更加不客气：“回归者不都抱着一个目的？”</p>
不是觊觎更多，内心的贪婪更可怕，谁愿意回到游戏？</p>
谢耿辰无动于衷。</p>
林永手插在口袋，歪着脑袋笑道：“说得没错，不过老大感兴趣的是你们的发展路线。”</p>
蚕食小阵营，利诱新玩家，威胁独行者……甚至于现在的组织规模，了解这些才能提前有个准备。</p>
“看他不就知道了？”朱兆河想也不想把火引到祈天河身上：“无论是目的还是手段，都和他一样。”</p>
“不一样。”沉默僵坐在那里的祈天河突然面无表情开口。</p>
这些人是不遗余力从游戏中攥取更多利益，四处拉帮结派；自己则是因为修炼《七日经》不举，想找几个干儿子养老。</p>
说白了——</p>
永夜的发展路线：我，回归者，打资源。</p>
日不落的发展路线：我，回归者，打儿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