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指李红绡阉了陆天硕之事。
当初,他与李红绡血战铁骑帮,结果耶律公孙半路杀出,杀了陆天硕满门,将他逼上了绝路,如今耶律公孙死被杜小武折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多少也有他参与的成分。
这一点,白守涛自然不会知晓。
范小刀也不会说明。
不过,既然陆天硕派他来,想必已经知晓了他和李红绡的事。
想到不久前在保定府,他与东厂之间的恩怨,这次白先生来六扇门,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白先生道,“陆公公一步登天,那是他的造化,至于你,能不能活下来,也得看你造化。”
杨得水见两人言语交锋如此激烈,连忙泡了一壶茶,恭敬地递了过去,“白先生,您喝茶!”
白守涛依然不依不饶,“你与太子不一样。人家是正牌皇子,你只是野草杂种。”
这句话,赵行听不下去了。
他往前一步,来到白守涛身前,“你再说一句试试?”
白守涛有恃无恐,“怎么,你敢打本座不成?”
赵行拔刀,连被范小刀拦住,“为了条狗,不值得!”
白守涛出身市井无赖,对付官府的捕快,很有一套,知道他是在虚张声势,站起身就要走,“行了,杨大人,我看你要当总捕头的事儿,就不要办了。”
杨得水一听急了,扑腾一下跪倒在地,“别介,白先生,这事儿,没了你办不成啊。上次您要的数,我已经给您凑好了啊。”
白守涛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来替陆公公收钱的,伸出一个手指,“再加十万两!”
杨得水道,“这不趁火打劫么?”
白守涛冷笑,“爱要不要,你不给,有的是排着队给,谁家的银子不是银子?本座凭什么只收你的?”
杨得水咬了咬牙,“行!”
看了一眼范小刀、赵行拎过来的两个茶叶盒,这还没焐热呢,又要送出去,连双手送了过去,白守涛看了下包装,用茶盒包银票,不由笑了笑,“专业!”
范小刀、赵行面面相觑。
他们送得是茶叶啊,怎么杨得水会以为是十万银票?
说出来吧,又不合适。
不说吧,这不是坑了杨得水嘛?
收了银子,白守涛气顺了许多,又坐下来可是数落范小刀和赵行的不是,说什么以后六扇门重任要交到你杨得水身上了,你得学会管理好下属,别有得没得,有时候祸从口出,杨得水只得表示受教。
范小刀道,“你也知道祸从口出,今日你编排太子,希望等太子登基时,你还有命活。”
白守涛一听,指着范小刀对杨得水道,“你听听,什么叫祸从口出!”
“怎么了?”
白守涛道:“刚才你说什么?如今陛下身体康隆,你却说太子登基,你这是要诅咒陛下要……出事啊。”
“我说了吗?”
白守涛道,“红口白牙,这事儿,没跑。杨大人,等着挨处理吧。”
范小刀道,“我说的是太子登基,可没说陛下,陛下修行二十多年,如今修道有成,有望成仙,兴许将世俗之事,交托给太子殿下打理,可你却说陛下要出事,白先生,你惹下祸事了。”
“我没说!”
“红口白牙,这事儿,没跑!祸从口出,白先生,等着挨收拾吧!”
“不可能,我没有,你胡说!”
白守涛急了,连忙来了个否认三连。
这时,杨得水出来当和事佬,帮白守涛解了围。
这一场争斗,才告一段落。
白守涛拎着两盒茶叶,心满意足的离开六扇门。
杨得水埋怨二人,道,“这种人,当鬼神一般敬着就是,你们招惹他干嘛?你们看看,也知道我的苦了吧,要是没有你们送来的那十万两银子,今天这事儿,铁定没完!”
范小刀道,“大人,这事儿,还真就没完!”
“怎么说?”
范小刀、赵行只得将送茶叶的事和盘托出。
杨得水一听,脸色煞白。
“里面不是银子?”
“不是。”
“你们怎么不早说?”
“您也没问啊。”
什么总捕头,去他娘的春秋大梦吧!
杨得水碎碎念,“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这下,我可被你们坑惨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急得在屋中团团乱转。
范小刀道,“事已至此,要不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杨得水道,“现在是敏感时期,京城治安,又在我治辖之下,你们可不要乱来啊!千万不能出人命!”
“谁说要杀人灭口了,我是说趁着他还没走远,我们俩干脆出面,把那两盒茶叶,给抢回来。那时候,银子你们收了,自己没看好,被人抢了,那可怪不得我们了!”
杨得水思索片刻,“也只有如此了。”
……
白守涛住在月牙胡同,里面有陆天硕帮他安排的一座宅子。
这里离皇宫比较近,临接安乐堂胡同。
安乐堂是宫中年长太监们养老的胡同,陆天硕经常以探望老太监为由,来月牙胡同与他相会。
从六扇门到月牙胡同,不过半个时辰的车程,所以他走得不紧不慢。本来,他喜欢骑马,只是最近痔疮犯了,他选择了马车。马车极尽奢华,里面雕龙刻风,还有张鸾床,白守涛趴在床上。
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两盒茶叶分毫。
叮!
又有十万两进账!
距离一千万两的小目标,又更近了一步。
他明白,自己有今日的身份、地位,都是靠着陆天硕,而陆天硕的滔天权势,也都是仗着陛下圣眷。
白守涛除了被种花,没别的爱好,就喜欢读史。
以史为鉴,前有童贯蔡京之祸、后又王振、刘瑾之乱,据说往后还有个叫和珅的,这种靠皇帝宠信上位的权臣,他们结局都一个样,一旦陛下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的下场必定很惨,所以他才利用这个机会,使了劲的捞钱,然后洗白身份,将来若是皇权更迭,再来个金蝉脱壳,安然隐退。
他也无法想象,半年前,他只是一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瘪三。
一转眼功夫,就成了京城中最红的大太监的亲信。
那些达官贵人的门房,都不曾正看过他一眼,如今他们的主人,却对自己俯首称臣。
这种感觉很好。
但是不能长久。
只有真金白银,才能真正让人心安。
人的一生,只要抓住一两个机会,就能一飞冲天。
白守涛抓住了。
他没有打开茶盒,对于生活充满仪式感的他来说,银票这种宝贝,一定要回到家,沐浴更衣点香薰身,才显得自己的重视。
他笃信,自己越是敬重钱,钱就越多。
马忽然嘶鸣了一声,似乎受到了惊吓,开始发疯似的,狂奔起来。
车夫一直在吆喝,却始终无法让它停下。
马车十分颠簸,他也受到了惊吓,“怎么回事!”
外面的随从喊道,“保护白先生!”
就在这时,忽然眼前一黑,自己的脑袋,被一个黑巾罩住,不知何时,马车内多了一个人,用一口浓重的西北口音,道:“猜猜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