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是因为爹爹不在意你,所以才没有和他完全和好吗?”方毓霞撅着小嘴,问道。想到母亲知道此事,这些年却一直埋在心里,她心中不由难过起来。方志兴在她心中温和淡然的形象,在变得有些虚伪冷漠起来。
李莫愁避而不答,轻吟道:“‘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你爹爹这样,是走在圣人的道路上,你应该为他高兴才是啊!”
闻言,方毓霞眼眶微红,说道:“他都要忘情了,你还为他说话……”说着她再也忍不住心中委屈,伏到母亲怀里哭了起来,为自己和母亲伤心不已。
“傻孩子,忘情又不是无情,而是不为情所困、为情所扰。你爹爹正是因为如此,性情才会如此洒脱豁达,否则的话,你以为他会那么温和淡然?像是你郭伯伯,他在守襄阳时,什么时候顾惜过家人,或者说不忍心士卒死伤,难道你能说他无情吗?”李莫愁抱着女儿,抚着她的头发,说道。提到郭靖,她心中又坚定了让女儿避开襄阳的决心。忘情方能至公,郭靖虽然称不上忘情,但他那几乎称得上大公无私的行为,可是绝对不会讲什么情面的,甚至可以说比方志兴更是绝情。若是女儿真的随郭破虏嫁入襄阳,只怕大战起来时,真有不测的可能。
方毓霞熟读经书,听到母亲解释,已然有些明白忘情的含义,知道自己刚才有些误解了。她自幼和方志兴、周伯通等人一起,性子也有几分豁达,虽然一时想不开有些伤心,去的却也极快。此时虽然还未抬起头来,却已止住了苦声。
眼见女儿如此,李莫愁又道:“其实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不说你爹爹离太上忘情还远,就是真的达到了,也难以撇下咱们娘俩。不然的话,他当年也不会和我成亲了。”
方毓霞闻言,抬起头来,有些不明所以。李莫愁见此,为女儿擦了擦眼泪,笑道:“你爹爹十六岁时,便和我开始相爱了,那时他道心未成,心里自然留下了我的影子。否则的话,你以为他会放弃担任全真教总掌教的机会,执意与我成亲?就是他愿意,他师父、师伯、师叔还不见得放人呢!”说着她微微一笑,心中有些得意。当年她只以为是方志兴执意与自己成亲,郝大通等人就同意了,到了后来,才明白郝大通等人应该是担心方志兴道业有损,才会最终同意。否则的话,一个可以让全真教维持数十年兴盛的人才,他们哪里这么容易放手呢?这些道理,李莫愁原本不知,只是前些年听说甄志丙遭遇,心中才隐隐悟了出来。一个几乎成为全真教总掌教的英才,只因为情所困,便颓丧至死,由此可见其中厉害。当年王重阳、林朝英为情所困,因此早早过逝,全真六子只怕也是想到这点,没有极力阻拦。
听母亲说的有趣,方毓霞伏到李莫愁耳边,悄悄道:“还是娘亲最厉害,爹爹这么厉害的人,也逃不了你的手掌心!”说着忍不住有些想笑,却又忍了下来。
李莫愁闻言,顺手捏了下女儿鼻子,笑道:“还是霞儿你最厉害,当年你出生时,你爹爹可是几年没出庄子,比对我都在意的多!”
想到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方毓霞心中也是一片温暖。又向李莫愁问道:“那后来呢?怎么你又和爹爹闹别扭了呢?”
“后来……”眼神有些迷离,李莫愁道:“后来你爹爹武功突破,一下子达到小周天,不到一年,便又达到大周天,武学、心境都向前迈了一大步。而且这个时候马道长正好升仙,因此他的道心一下子就复苏了。以前穿的道袍样式的紫衫,也都改成道袍了。我年轻时有些小性子,你爹他一直小心顺着,但自那之后,却不像之前那么容忍,我当时想不过来,险些和他闹翻。后来说了几次,最终还是我屈服了,直到现在这个样子。”讲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知该喜该悲。这些年来,她努力改变,成为了一个贤妻良母,也是武林中有名的“东仙”,但谁又记得当年辣手无情、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红拂仙子”呢!这种改变到底是好是坏,她也说不上来。
听到母亲叹气,方毓霞有些不忿,说道:“娘,要我说你就不应该顺着爹爹,那样的话,可能屈服的就是他了!”说着她晃了晃拳头,比划起来。
见到女儿模样,李莫愁忍俊不禁,哈哈笑道:“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特意提点你。像你这样子,以后能和破虏过的好吗?就像当年我和你爹爹那样,他会顺着我一时,难道还会真的顺一世不成?即使没有道心复苏的事,他以后也定然会不耐的。以后你对破虏,也要容让着点,这样才能长久过日子。否则的话,他受到其她人诱惑变了心,你吃的亏可就大了!”
“哼!师弟才不会变心呢!更不会像爹爹一样,突然就变了性子。”方毓霞“哼”了一声,说道,对于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心中极有信心。
闻言,李莫愁摇了摇头,说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望着远处被微风不断吹落的花朵,李莫愁眼前一片迷离。目光之中,似乎浮现了二十年前的情景。终南山上、赤霞庄中,两个人相偎而坐,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